柳汐月适时地将一杯茶推到雷无桀面前，又分别将茶杯推向无心和萧瑟的方向。
“谢谢师父！”
雷无桀的注意力立刻被茶香吸引，小心翼翼地捧起茶杯，迫不及待地品尝起来，瞬间将幻境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师父拿出来的肯定是好东西。
无心也立刻收敛了方才那副姿态，优雅地起身，恭敬的端起一杯，先是对着柳汐月恭敬地欠身：“多谢师尊赐茶。”
然后才细细品味，由衷赞道：“茶香清冽，灵气充盈，沁人心脾，果然非凡品。”
萧瑟默默执起最后一杯，低声道：“多谢。”
他轻抿一口，感受着温润的茶汤带着精纯的灵气滑入喉中，连带着周身经脉都舒畅了几分。
柳汐月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三人，内心轻轻哼了一声。
总算都闭嘴了！看来以后他们再吵，就用茶堵嘴！
但是吧！也挺好玩的……
天启城，皇宫深处。
明德帝萧若瑾独坐于御书房内，指尖反复摩挲着一份来自雪月城的密报。
上面详细记述了百花会上发生的一切——神器现世、琴笛和鸣、幻境仙舞，以及那位柳仙子深不可测的手段。
他眉头紧锁，已独自沉思了许久，最终，他似是下定了决心，沉声吩咐道：“传白王萧崇。”
片刻后，萧崇在内侍的引领下，缓步走入御书房。
他虽目不能视，步履却依旧沉稳，对着御案方向恭敬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萧若瑾看着这个性情最为温和稳重的儿子，目光在他没有焦距的双眼上停留了许久，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他抬手示意：“崇儿，不必多礼，坐吧。”
待萧崇在下方锦凳上坐定，萧若瑾并未立刻切入正题，而是如同寻常父子般关切道：“你的眼疾……近日太医院可有什么新的说法？”
萧崇微微垂首，脸上是惯常的温润和平静：“劳父皇挂心，仍是老样子，汤药未曾间断，却也仅能维持现状，感知些微光感罢了。”
萧若瑾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缓缓道：“孤已下令，让他们继续广寻名医……或许……”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完全相信的希冀，“或许那位手段通天的柳仙子，会有办法。”
萧崇闻言，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父皇……”
萧若瑾没有让他说下去，直接切入了正题，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崇儿，孤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一件极其重要，也需万分谨慎之事，交由你去办。”
萧崇神色一凛，身体微微前倾：“父皇请吩咐。”
萧若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茶杯，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声音压低了些许：
“关于雪月城那位柳仙子，以及……楚河的消息，你想必也听闻了一些。”
萧崇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是，儿臣也有所耳闻，据说那位突然现世的柳仙子，与六……楚河在雪月城。”
“嗯。”萧若瑾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关于那位柳仙子，如今江湖上传闻甚多，说什么的都有，挥手赐下神器，言出法随，惩戒剑仙……这足以震动朝野。”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萧崇身上，带着审视与考量：“崇儿，你与楚河，关系尚可，孤思来想去，此事由你去办，最为妥当。”
萧崇微微挺直了背脊，拱手做出聆听圣谕的姿态。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萧崇，尽管知道儿子看不见，但那目光中的压力依旧传递了过去：“你即刻准备，亲赴雪月城，此事交由你去办，最为稳妥！”
萧崇心中一震，亲赴雪月城？
萧若瑾继续叮嘱，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清晰：“你的首要之务，是代表朝廷，也是代表孤，去拜会那位柳仙子，姿态务必放到最低，以礼相待，恭敬有加！
无论如何，绝不可惹其不快，触怒于她！你要设法探明她的来历、意图，以及她所言‘仙规’对天下、对朝廷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复杂，带着一丝试探与微弱的期盼：“若有机会，在不引起仙子反感的前提下……你可私下问问楚河……”
萧若瑾说到这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停顿了片刻，才缓缓道：“问他……可还愿意回来，他的永安王府，一直空着。”
最后，他几乎是厉声强调：“记住！一切以仙子的态度为准！若仙子不喜，或楚河不愿，绝不可强求，更不可因此事与仙子生出任何嫌隙！你的任务是打探、是缓和，而非激化矛盾！明白了吗？”
萧崇彻底明白了父皇的意图与深深的顾虑，那关于眼疾或许有救的微小希冀，与沉重的国事使命交织在一起。
他起身，躬身应道：“儿臣明白，定当谨遵父皇旨意，小心行事，把握分寸，绝不敢有负父皇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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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去准备吧，所需人手一应俱全，但切记，不可张扬。”萧若瑾挥了挥手，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儿臣告退。”萧崇在内侍的搀扶下，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重归寂静，萧若瑾靠在龙椅上，闭上双眼，那位力量超乎想象的仙子，以及那个倔强离开的儿子，都成了他心头沉甸甸的巨石。
此番让萧崇前去，是福是祸，他心中亦无把握，只盼这步棋，莫要引来更大的风波才好。
无双城
宋燕回看着手中那份来自雪月城的密报，指尖微微发颤。
上面详细描述了百花会上发生的一切——凭空出现的三件神器。
琴笛和鸣引动天地灵气，还有那逼真得如同仙境的幻术……每读一行，他的心就沉一分。
“师父！师父！”
无双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书房，少年脸上满是兴奋的红光，手里还比划着刚听来的消息：
“您听说了吗？雪月城百花会，满天花瓣，还有那个幻境，听说跟真的一模一样！肯定是我师尊，只有她才那么厉害！”
他激动地抓住宋燕回的衣袖：“师父，我想去雪月城找师尊！我得让她看看，这些日子我一点都没偷懒，那套《基础御剑诀》我已经练到第三层了！炼气也已到六层了！师尊一定会夸我的！”
看着爱徒那纯粹而热烈的眼神，宋燕回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
无双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是无双城百年不遇的剑道天才，是他倾注了无数心血培养的继承人。
可如今，这孩子口中声声唤着，满心满眼都是那位惊才绝艳的柳仙子。
‘难道我真的要失去这个弟子了吗？’这个念头如同针扎般刺痛着宋燕回的心。
他比谁都清楚，那位柳仙子能给予无双的，是他这个师父、甚至是整个无双城都给不了的机缘。
可正是这份清醒的认知，让他倍感无力。
“无双……”宋燕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轻轻按住徒弟的肩膀，试图在这孩子奔向更广阔天地之前，再多留他片刻，“为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城主，他必须为无双城考虑；
作为师父，他更不能因为一己私心耽误了徒弟的前程。
但他不希望无双去雪月城，即使大徒弟传达过那位仙子的话，但他依然担忧。
“你可知道，你的二师兄雷无桀，是雷家堡的人？”宋燕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无双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知道啊！就是那个用火的小师兄嘛！”
“没错。“宋燕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为师刚收到消息，雷家堡即将举办英雄宴，你想，你师尊既然收了雷无桀为徒，这等场合，她定然会带着弟子们前去。”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让无双现在就完全投身雪月城，又能让这孩子如愿见到师父。
或许……或许这样，无双还能记得自己始终是无双城的弟子。
无双的眼睛顿时亮了：“师父的意思是……？”
“与其你现在贸然前往雪月城，”宋燕回缓缓道，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艰难却又不得不如此。
“不如静心修炼，把柳仙子传授的功法练得更加纯熟，待到英雄宴时，你以无双城弟子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前去，在你师尊面前展示你的进步，岂不更好？”
他深深地看着无双，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期许与一丝恳求：
“记住，无双，你永远是无双城的弟子。莫要让你师尊失望，也……莫要忘了无双城。”
这番话，既是对无双的叮嘱，又何尝不是对他自己的安慰。
无双闻言，脸上的兴奋渐渐沉淀为坚定，他用力点头：
“师父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
他握紧身前剑匣的绑带，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我一定要在英雄宴之前，把《基础御剑诀》练到第五层！到时候让师尊看看，她收的这个徒弟，一点都不比师兄们差！也要让师父您为我骄傲！”
看着无双快步离去、迫不及待要继续修炼的背影，宋燕回独自站在书房中，许久未动。
窗外是无双城百年基业，而门外的少年，却已经看到了更远的天空。
他轻轻摩挲着腰间佩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罢了，只要这孩子前程似锦，只要他还愿意承认是无双城的弟子，他这个做师父的，又怎能因为一己私心，去束缚雏鹰高飞呢？
只是那份即将失去爱徒的预感，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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