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议事大殿时,夕阳已斜斜沉向山际,余晖漫过铁剑门的山门前殿,将青砖黛瓦染成一层温润的暖红。晚风卷着凝香草的细碎香气掠过檐角,王锋三人没有直奔临时营地,而是先回了各自居所休整——明日便要深入镇幽石底探查未知邪魔,唯有养足精神、备妥行囊,才能应对潜在凶险。这短暂的休整时光,反倒成了连日紧绷后的难得喘息。
王锋的居所是间临崖小院落,院内几株凝香草耐旱而坚韧,晚风拂过,叶片轻摇,散发出清苦却安神的香气。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先解下腰间的斩邪剑,郑重地挂在屋角的乌木剑架上,又从柜中取出一方柔软的灵绒布。指尖捏着灵绒布,从剑镡到剑尾细细擦拭,连剑鞘上嵌着的封印符文缝隙都没放过——剑身上还残留着大战时的淡淡邪秽余气,虽已被清灵仙焰净化大半,可他自入门起便养成了打理佩剑的习惯,唯有剑身洁净,出剑时方能心无旁骛。指尖划过冰凉的剑身,剑鞘上的符文似有感应般微微发烫,这细微的共鸣,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悄然松弛了几分。
整理行囊时,王锋没有动用储物袋的随心存取之能,反倒亲手将所需物品一一取出清点摆放。他从木柜里拿出一个青色布囊,先将三瓶凝神丹小心翼翼地放进去——这是玄清道长特意额外拨付的,羊脂玉制的丹瓶握在手里暖融融的,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瓶内丹药的精纯灵气;接着,他将赤炼真人给的十枚高阶破邪符箓叠得整整齐齐,塞进布囊侧袋,符箓边缘流转的灵光在昏暗屋内忽明忽暗,透着安心的力量;最后,他从怀中摸出一小袋灵米和几块火灵兔肉干——这是他特意托伙房弟子准备的,修士虽可辟谷,但长时间在地底探查,温热的灵食既能快速补充灵力,又能慰藉心神。那火灵兔是铁剑门后山专人饲养的,肉干带着淡淡的烟火气,是他为数不多能尝到的、贴近凡间的滋味。
“王师兄,凌师兄在院外候着您呢,说约您一道去伙房取些热乎灵粥垫垫。”院门外传来弟子轻柔的呼喊,打断了王锋的整理。
王锋应了一声,将布囊系在腰间,随手拿起门边挂着的披风——夜间山间寒凉,这件披风浸过暖灵液,能隔绝寒气,护住灵力不致外泄。走出院门,果然见凌云子站在阶下,手里提着个素雅的竹编食盒,见他出来,笑着晃了晃食盒:“我特意让伙房留了三份热灵粥,还记着你爱吃的火灵兔肉包,先垫垫肚子,明日赶路才有劲。”
两人并肩往伙房走去,沿途撞见不少收尾的弟子:有的正用灵力修补被战火损毁的院墙,有的将受潮的法器摊在石台上晾晒,见了他们,都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躬身问好,眼神里满是敬佩。离伙房还有几步远,一股浓郁的灵米香气便先飘了过来,伙房的张师傅正站在灶台前忙活,袖口挽着,额角沁着细汗,见他们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木勺,掀开巨大的砂锅盖子:“凌师兄、王师兄来啦?热粥刚温透,还有刚蒸好的灵菇包,快盛走!”
张师傅是铁剑门的老弟子,修为虽只到筑基期,却心思细腻热忱,大战期间始终守在伙房,为前线弟子熬制热食、准备干粮。他麻利地给两人各盛了一碗灵粥,又往食盒里装了六个胖乎乎的灵菇包,叮嘱道:“明日去镇幽石凶险,多吃点热乎的补补元气。这灵菇是今早刚从后山采的,新鲜得很,能安神固元,对探查时稳心神有好处。”王锋双手接过食盒,温声道谢——张师傅的叮嘱像股暖流,让他想起刚入师门时,也是这位老师傅,总在饭点给他们这些新弟子多添一勺灵菜,细微处的关怀,最是动人。
回到院落时,赤炼真人已在石桌旁等候,身前放着两个小巧的玉瓶。见两人回来,他拿起玉瓶递过去:“这是我刚炼制的清邪丹,对地底阴邪之气有克制作用,你们各带一瓶,以备不时之需。方才我去看过留守的弟子,他们已将预警阵重新加固了三重,明日我们出发后,会每隔一个时辰巡查一次营地,守住后方防线。”
三人围坐在石桌旁,打开食盒分享热食。灵粥熬得黏糯醇厚,灵枣的甜香混着莲子的清润漫在舌尖;灵菇包皮薄馅足,咬开时鲜烫的汤汁顺着指尖淌下,带着后山灵菇独有的菌香,让人胃口大开。“说起来,自从大战打响,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安安稳稳吃顿热食。”凌云子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感叹,此前要么是匆忙啃几口肉干赶路,要么是带着弟子清理战场,连坐下来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赤炼真人喝了一口灵粥,语气也缓和了几分:“此次探查虽险,但有王锋的清灵仙焰净化邪秽,我的清邪丹辅助,再加上凌师兄的阵盘防护,也算有备无患。只是地底情况不明,那邪魔余孽又能隐匿行踪,切记不可莽撞。若遇无法应对的情况,优先传讯撤离,切不可为了探查强行硬撼。”王锋点点头,将最后一口灵粥喝完,碗底还沉着一颗饱满的灵枣,他随手拿起放进嘴里,甜意顺着喉咙漫开,连日来的紧绷与阴霾,也消散了不少。
一夜无话,次日天还未亮,东方刚泛起一抹浅浅的鱼肚白,王锋便已起身。他用院内山泉水简单洗漱,指尖沾着微凉的泉水,神智愈发清明。随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布囊里的物品,确认丹药、符箓、灵食都齐备无误,才将披风系紧,提着布囊走出院门。此时凌云子和赤炼真人已在院外等候,两人皆是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眼底虽带着些许熬夜准备的红血丝,精神却十分矍铄。
“出发吧。”王锋轻声开口,三人周身同时泛起灵光,脚下升起淡淡的灵雾,缓缓腾空而起。清晨的山间弥漫着厚重的晨露,灵雾穿过晨露时,带起一串细碎的水珠,落在衣襟上,凉丝丝的,却不刺骨。沿途的弟子大多还在沉睡,只有少数守夜的弟子醒着,见他们驭光飞过,默默躬身行礼,没有多余的言语,眼神却格外坚定——他们都清楚,这三人是去直面黑风岭最大的隐患,守护所有人的安宁。
半个时辰后,三人抵达上古遗迹的镇幽石区域。此时的镇幽石仍被九转破邪大阵的莹白灵光笼罩,灵光流转间,将周遭的阴邪气息牢牢阻隔。驻守阵眼的弟子见他们到来,连忙快步上前躬身行礼:“见过王师兄、凌师兄、赤炼师兄!阵纹整夜运转正常,未发现任何异常波动,也无陌生气息靠近。”
王锋微微颔首,径直走到镇幽石前,习惯性地将手掌贴在石面上。晨露浸润下,石面愈发冰凉,他能清晰感受到封印符文的缓缓流转,以及石底那股若有若无的邪力波动——比上次探查时似乎更微弱了些,却也更隐匿,仿佛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稍不留意便会错过。“凌云子师兄,劳烦你在周围布下防护阵,隔绝外界干扰;赤炼真人师兄,辛苦你在外围护法,留意空间波动与周遭动静。”
“好。”两人齐声应道,动作干脆利落。凌云子取出阵盘,指尖灵力微动,阵盘便化作一道灵光飞射而出,在镇幽石周围快速铺开,灵光一闪,一个半透明的防护光罩成型,将核心区域与外界隔绝;赤炼真人则退到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取出佩剑横放在膝上,灵识瞬间扩散开来,如一张细密的网,将整个镇幽石区域及周边数里范围尽数覆盖。
王锋深吸一口气,收敛所有心神,将灵识凝成一缕极细的丝线,顺着镇幽石的符文纹路,缓缓沉入石内。这一次,他没有急于催动清灵仙焰,而是放慢速度,一寸一寸地探查封印核心的每一处——那邪魔余孽能在清灵仙焰下隐匿行踪,必然藏在某个符文节点的缝隙或灵力薄弱处,唯有细致入微,才能找到它的踪迹。晨风吹过战场的残破石墙,带起些许尘土,远处传来弟子们晨起操练的呼喝声,这细微的人间烟火气,让他紧绷的心神愈发沉静,灵识的探查也愈发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