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的脑子也跟着嗡的一下，他看向陈海，后者手机屏幕上的红色报错界面，刺眼得让他血压升高。
直播间彻底炸了。
弹幕的画风从狂热的“冲冲冲”，转变为夹杂着愤怒与调侃的哀嚎。
“什么情况？我点了十几次支付，都告诉我‘系统繁忙’？”
“我人傻了，钱都准备好了，你给我看这个？”
“海能科技的程序员出来挨打！这么大的活动，不提前做压力测试吗？”
“不会是耍猴吧？搞个噱头，其实根本就没货？”
“楼上的别尬黑，看伞神那平静的样子，这绝对是意外。只能说，我们太热情了。”
直播间在线人数，在这短短几十秒的混乱中，非但没有下降，反而从刚才的峰值二十万，一路冲破了三十万大关。
大量闻讯而来的新观众涌了进来，他们好奇地看着屏幕里那个因为卡顿而显得有些滑稽的场面，又看了看弹幕，很快就搞清楚了状况。
前一秒还在看热闹的他们，下一秒就变成了催促大军的一员。
“这就是那个把太阳能板做成艺术品的直播间？东西呢？我要看东西！”
“我靠，刚刷到切片就来了，怎么就崩了？”
“急急急，我家的露台已经饥渴难耐了！”
陈海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顾不上直播，拿着电话冲到一旁，对着另一头几乎是在咆哮：“技术部干什么吃的！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三分钟，不，一分钟之内给我恢复正常！你知道这一分钟我们要损失多少订单吗！”
李明快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然后他自己接过电话，用沉稳的语气说道：“我是李明，把服务器的备用算力全部切过来，另外，立刻联系云服务商，临时加购五个服务器节点。钱不是问题，速度要快。”
安排完一切，李明走回镜头范围之外，对着顾伞露出了一个歉意的苦笑。
顾伞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那些滚动的弹幕上。
【预料之中的火爆，但服务器被直接买崩，还是超出了预期。这股由末日焦虑和消费主义结合而成的购买力，比想象中更可怕。】
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抚观众。他知道，这种“抢不到”的饥饿感，是最好的催化剂。
苏晓晓很机灵，她立刻调整了镜头，将特写重新给到那几款“能源盆栽”上，用高清晰度的画面，三百六十度地展示着产品的每一个细节。
“大家别急，技术小哥正在紧急修复，我们先来欣赏一下这几款产品的设计。”苏晓晓用她甜美的声音控着场。
弹幕的风向又一次被引导。
“这个‘赛博向日葵’的质感太好了吧，那个金属花茎，是磨砂的吗？”
“你们看那个‘风信子’的叶片，在灯光下有种流光的感觉，爱了爱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伞神牛逼吗？他提出的概念，海能科技完美实现了，这就是强强联合啊！”
“确实，把末日求生和赛博朋克美学结合得这么好，伞神是独一份。”
陈海这时满头大汗地跑回了直播间，他对着镜头连鞠了两个躬。
“抱歉，各位朋友，非常抱歉！是我们低估了大家的热情，技术部门已经在全力抢修，预计还需要两分钟！”他拿起那款“赛博风信子”，强行进入销售状态，试图挽回局面。
“大家看我们这款‘风信子’，它的储能是ah，售价仅为1299元！九折之后是11691元，再用上咱们直播间的百元券，到手价只要10691元！性价比非常高！”
他正说着，一个醒目的弹幕飘过。
“等一下！我刚才好像看到‘擎天柱’的价格了！一闪而过，是不是元？”
这条弹幕，像一枚投入油锅的火星。
“卧槽？真的假的？5度电的储能，2000w的功率，才卖不到两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上个月刚看过，市面上一个杂牌的5度电磷酸铁锂电池组，光电池就要一万五！这还不算逆变器、太阳能板和控制系统！”
“兄弟们，我查到了！国内一线品牌的5度电家庭储能系统，最低报价是三万五！还不带太阳能板！”
“海能科技这是标错价了吧？？还打九折？再减一百？到手价1元？这价格，他们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一条条技术分析弹幕，迅速取代了之前的催促和调侃。
直播间里，上万名懂行的、或者刚刚查过资料的观众，都发现了这个惊人的事实。
‘赛博擎天柱’的价格，低得极不合理！
这已经不是性价比高的问题了，这是在亏本甩卖！
“技术小哥你别修了！就让它崩着吧！我怕你修好了，老板发现价格标错了！”
“我宣布，这是年度最佳理财产品！买到就是赚到！转手卖二手都能赚一笔！”
“抢！就算当个超大号充电宝用都血赚！”
直播间的气氛，从狂热，瞬间转变成了“捡漏”的狂喜和极度的占有欲。每个人都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见证一个商业史上的“乌龙事件”。
顾伞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也注意到了那个价格。
他转向刚刚挂断电话，脸色稍缓的李明，低声问了一句：“李总，你们‘擎天柱’的价格，没有标错？”
李明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复杂，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只吐出两个字：“策略。”
顾伞了然。
【不是标错，是故意的。用一款极致性价比甚至亏本的产品，作为市场的敲门砖和护城河。好大的手笔。】
此时，直播间的观众，也已经有聪明人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我悟了！兄弟们，我彻底悟了！”
“这根本不是标错价，这是海能科技的组合拳！”
“楼上的快讲讲！”
那个id叫“商业逻辑带师”的网友，发了一条长弹幕。
“你们看，‘向日葵’和‘风信子’，设计精美，便携好用，价格虽然不便宜，但绝对在小资和极客的接受范围内。这是他们的利润款，用来赚钱的。”
“而‘擎天柱’，是他们的战略款！用一个击穿行业底价的价格，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快速占领拥有独立庭院和充电桩需求的高端用户市场！”
“最狠的是，这个价格一出，其他任何想跟风进入这个赛道的厂家，都会发现自己根本没法玩了！你定价高，没人买；你定价低，亏得比海能还惨！他们这是用亏损，来买断整个赛道！”
“高啊！实在是高！用一款产品的亏损，撬动整个品牌的知名度和市场占有率，顺便把所有潜在对手都堵死在门外。这是互联网烧钱大战的打法，降维打击传统制造业！”
这段分析一出，整个直播间都安静了一瞬。
随后，是更为猛烈的刷屏。
“卧槽，学到了，资本的世界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原来我们以为在捡漏，其实我们是人家宏大战略里的一环。”
“那还等什么？抓紧机会，上车！薅资本主义羊毛！”
“没错！他亏他的，我赚我的！双赢！”
就在这时，陈海接到了技术部的电话，他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冲到镜头前大喊：
“各位！链接恢复了！可以付款了！”
话音未落。
刚刚稳定下来的后台，流量再次如山洪暴发般涌入。
这一次，有了准备的服务器扛住了冲击。
苏晓晓紧紧盯着后台不断跳动的数字，她的手有些发麻。
1000件……5000件……件……
仅仅三十秒，三款产品的总预售量就突破了一万件！
其中，“赛博擎天柱”的订单量一骑绝尘，直接冲破了三千台。
但更让人意外的是，“赛博风信子”的订单增长速度，在短暂的落后之后，竟然开始反超，稳步地向着第一的位置追去。
直播间的弹幕给出了答案。
“抢不到擎天柱，买个风信子也不错，我家阳台正好能用。”
“是的，擎天柱虽然香，但大部分人没院子。风信子才是最普适的型号。”
“已下单风信子，坐等末日来临，在阳台上边喝茶边给手机充电，美滋滋。”
李明看着后台的数据，手心也全是汗。他走到顾伞身边，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飘：“顾先生……我们……成功了。”
顾伞看着屏幕上滚动的销售额，那个数字已经突破了八位数，并且还在以每秒数十万的速度增长。
他没有看李明，只是平静地看着镜头，仿佛在看着屏幕前的每一个人。
【第一步，完成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就在此时，陈海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比刚才服务器崩溃时还要苍白。
他颤颤巍巍地走到李明身边，把手机递过去，声音发干：
“李总……是董事长的电话……他问我们……”
“半小时预售额突破一个亿，是不是我们的后台数据……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