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确凿无疑的分量。
“全票通过。”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站在一旁的陈海，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他快速低下头，用整理领带的动作掩盖自己几乎要咧到耳根的唇角。
成了！
价值两千万的实物合同！
他飞快地在心里计算着自己的提成比例，一个数字在他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来：十万。
至少十万的绩效奖金！
李明没有在意下属的失态，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顾伞身上。
他看到顾伞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这笔足以让任何创业者狂喜的交易，不过是买了一件衣服那么简单。
法务部门的效率极高，不到十分钟，两份打印出来、还带着墨香的合同就送到了办公室内。
一份是《“末日赛博”概念及相关设计ip永久授权协议》。
另一份是《“日出号”方舟能源系统定制化供应合同》。
李明将两份合同分别推到顾伞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伞没有多余的废话，拿起笔，在两份合同的末页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笔都清晰有力。
当李明也签下自己的名字，并盖上海能科技的合同专用章时，这笔总价值超过两千万人民币的合作，正式宣告达成。
“合作愉快。”李明伸出手。
“合作愉快。”顾伞与他握手，手掌干燥而有力。
然而，手才刚刚松开，顾伞就立刻切入了下一个话题。
“李总，关于那批定制版的能源盆栽，我希望你们能尽快开始生产。”
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透出一种不容商量的迫切。
“最好今天就能加班加点，先做几个样品出来给我看看。”
【倒计时还有359天。每一天都不能浪费。】
李明理解客户的心情，他笑着回应：“顾先生请放心，董事会已经给了最高优先级。我们的工程师和设计师团队已经在根据您的要求修改图纸了。”
他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最迟明天中午12点前，第一批符合军工级标准的样品就能送到您手上。”
李明继续汇报着计划。
“样品测试通过后，我们会立刻开模。顺利的话，一周之后，第一条专属生产线就可以正式投产。”
“一周？”顾伞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还是太久了。】
他很清楚，一条全新的生产线，从开模到调试，再到人员培训和品控标准的建立，一周时间已经是行业内的极限速度。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商业项目，这个效率都堪称神速。
可对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与未来无数人的生命挂钩。
“我理解，新产品上线，有必要的流程。”顾伞没有将内心的焦虑表现出来，他接受了这个现实。
“那就按照这个时间表来。”
看到顾伞如此干脆，李明也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客户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
他拿起那份供应合同，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技术人员独有的热忱。
“顾先生，关于这批为您方舟定制的能源系统，我们内部讨论后，决定给它一个正式的代号。”
“不叫能源盆栽了？”
“不，‘能源盆栽’是面向大众消费市场的名字。而为您定制的这一万套，无论是功率、储能还是防护等级，都达到了我们技术的顶峰，它应该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
李明指着合同上的产品名称栏。
“我们决定称之为——‘赛博能源林’系统。”
“一万盆能源盆栽，按照阵列式布局，安装在‘日出号’的甲板上。我们会为它们设计统一的能源管理总线和智能调度系统。”
李明的语速加快，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壮观的景象。
“当它们全部部署完毕，从高空俯瞰，整片甲板就像一片在阳光下生长的黑色金属森林。每一片‘叶子’都在吸收太阳能，每一个‘花盆’都是一个独立的储能单元。一片由顶尖科技构筑的赛博能源林，就此在您的方舟上诞生。”
顾伞的脑海中，也随之勾勒出那幅画面。
在未来的滔天洪水中，当整个世界都陷入黑暗，他的“日出号”甲板上，却有一片钢铁森林在静默地发光，为整艘船提供源源不断的生命之源。
“生产线投产后，日产能大概是多少？”顾伞问道。
“初期磨合阶段，每天大概能生产500套，一周后可以稳定在每天1000套。”李明给出了精确的数字。
顾伞在心中快速计算。
一万套，扣除初期的产能爬坡，大概需要12到14天才能全部生产完毕。再加上运输和安装调试，整个能源林的建设周期，大约需要21天。
【三周时间，换来方舟最核心的能源系统。可以接受。】
“好。”顾伞点头，认可了这个方案。
所有正事谈完，李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热情地发出邀请：“顾先生，今天真是双喜临门。晚上我做东，咱们找个地方好好放松一下？我知道一家顶级的温泉会所，绝对能洗去一身的疲惫。”
陈海也在一旁帮腔：“是啊顾先生，忙了这么久，是该休息休息了。”
顾伞却摇了摇头，他的回答平静而出人意料。
“谢谢李总的好意，但我去不了。”
“为什么？”李明有些不解。
顾伞的目光投向窗外繁华的都市夜景，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质感。
“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自从我经历过一次‘意外’之后，我的精神就一直保持在一种与末日同频的高度集中状态。”
“我睡得很少，也无法真正放松下来。任何会让我精神懈怠的娱乐活动，都会让我产生强烈的生理不适。”
李明和陈海都愣住了。
他们听出了顾伞话语中的坦诚，也正因为这份坦诚，才让他们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是一个将“末日”人设，刻进了骨髓里的人。
或者说，那根本不是人设。
那就是他的一部分。
“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顾伞站起身，“样品出来后，直接送到我的船厂。后续的生产和交付，我会让我的团队跟进。”
“好的，好的。”李明连忙起身相送。
他看着顾伞离开的背影，那背影挺拔而孤独，与这个喧嚣的城市格格不入。
他忽然明白，自己合作的，或许根本不是一个网红，而是一个活在未来的“幽灵”。
……
顾伞走出海能科技总部大楼，晚风吹在脸上，带来一缕凉意。
他没有立刻返回船厂，而是拨通了苏晓晓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老板！你那边谈完了吗？”苏晓晓的声音里压抑着激动。
“谈完了，很顺利。”顾伞言简意赅，“视频剪辑得怎么样了？”
“报告老板！已经全部剪辑出来了！”苏晓晓的语气像一个邀功的小学生，“按照您的吩咐，我把您之前直播的所有内容，分成了三十多个短视频切片，每个视频都卡在最关键的点上！”
“从今天下午四点开始，我已经按照每半小时一条的频率，把它们分发到各大短视频平台了！”
“效果怎么样？”顾伞问。
“效果？”苏晓晓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老板，你快自己看看吧！已经不是效果好不好的问题了！”
“是爆了！彻底爆了！”
顾伞挂断电话，点开了自己的抖音账号。
他首先看到的，是右上角那个红色的“99+”角标。
他的粉丝数量，在他进入海能科技之前，还停留在三万多。
而现在，那个数字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上跳动。
五万……
八万……
十三万……
他刷新了一下页面，数字直接跳到了十七万。
他点开热榜，几条和他相关的话题赫然在列。
苏晓晓剪辑的视频，像病毒一样在网络上传播开来。
“什么？末日要来了？主播怕不是个傻子吧……卧槽？海洋地质学博士？”
“开局借钱一个亿，装备全靠一张嘴？等等，他好像真的搞到了星链！”
“这个主播有点东西，他说的那些洋流变化和极端气候，我爸一个老渔民说最近确实有感觉。”
“别的不说，就冲他敢辞掉大学教职去造船，我敬他是条汉子！”
其中最火的一条切片，是顾伞在直播中，用专业知识推演全球供应链在末日后如何崩溃的内容。
这条视频的点赞量已经突破了五十万，下方的评论区彻底沦陷。
各种玩梗的、质疑的、支持的、科普的言论混杂在一起。
顾伞这个名字，连同他的“末日方舟”计划，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被推到了流量的风口浪尖。
他的粉丝数，最终在突破二十八万的时候，增长速度才稍微放缓。
苏晓晓的账号也跟着小火了一把，涨了三万多粉丝，不少人都在她下面留言，喊她“船长秘书”。
顾伞关掉手机，抬头望向夜空。
网络上的狂欢刚刚开始。
这股汇聚而来的巨大流量，是机遇，也可能是一艘将方舟提前拖入深渊的巨锚。
而他，必须掌好这个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