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里，调侃和膜拜的弹幕交织成一片数据的海洋。
顾伞看着屏幕上那些猜中了他“部分”心思的评论，那张始终平静的脸上，嘴角非常轻微地向上动了一下。
【他们……猜对了一半。】
【洪水是最终的清算工具，但在此之前，我要利用这个文明体系的一切规则，将它的能量榨取到极限。银行不是敌人，它是现阶段最有效率的杠杆。】
他的目光从飞速滚动的弹幕上移开，转向视频画面中沉默的王海。
“王轮机长，”顾伞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现实，“资金问题，讨论到此为止。方舟计划是工程问题，不是金融辩论。一周时间，准备好你的团队，大副苏晓晓会与你对接所有材料和合同的细节。”
屏幕那头的王海，脸上依旧是那副被船厂的风沙打磨出的粗砺线条。他点了下头，声音沉稳：“钱的事我不懂，我只管造船。只要款项到位，我的人随时可以开工。”
“好。”
顾伞结束了与王海的视频通话。
他最后看了一眼镜头，对着数十万在线观众，说出了今天的结束语。
“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
没有预告，没有互动，他直接切断了推流。
屏幕瞬间变黑。
办公室里，前一秒还喧嚣无比的氛围，瞬间被死一样的寂静所取代。巨大的反差让苏晓晓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看着顾伞平静地收拾着桌上的文件，仿佛刚才那场搅动全网风云的直播只是一场普通的视频会议。
苏晓晓的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让她坐立不安的问题。
“船长……我们真的……要去银行申请贷款吗？”她的声音有些发干，“用……用那种理由？”
“哪种理由？”顾伞停下动作，抬眼看她。
“就是……弹幕里说的，等洪水来了，银行就没了，我们……就不用还钱了。”苏晓晓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觉得荒谬无比。
顾伞看着她，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近似于看学生的表情。
“苏晓晓，”他叫了她的全名，“那是说给直播间听的故事，不是说给银行听的故事。”
一句话，让苏晓晓的大脑宕机了片刻。
“给直播间看的，是末日、是疯狂、是破釜沉舟的决心。这能吸引流量，筛选出像王轮机长这样敢于冒险的实干家，也能让潜在的敌人麻痹大意。”
顾伞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语气平淡地解释着这盘棋的逻辑。
“但是，银行家是这个世界上最精明，也最厌恶风险的生物。他们不相信末日，只相信利润。你跟他们讲洪水，他们会把你当成精神病人，然后报警告你诈骗。”
苏晓晓下意识地点头，这才是她所理解的正常世界。
“所以，”顾伞的语气一转，“我们要给他们另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技术、关于未来、关于百倍回报的商业故事。”
“明天上午九点之前，我需要看到一份完整的贷款申请预备文件包。”顾伞的语速平稳，条理分明，“里面包括：公司的全套注册文件、‘日出号’的资产所有权证明、由第三方评估机构出具的资产评估报告。”
“评估报告？”苏晓晓愣了一下。
“我买下船的第二天，就已经委托东海海事评估事务所去做了。”顾伞平静地解释，“报告电子版应该已经发到了公司邮箱。”
苏晓晓的指尖在平板上快速划过，很快，她找到了那封邮件，附件名称清晰地写着：《关于“日出号”邮轮资产价值的评估报告》。
她打开文件，一行数字映入眼帘：综合废钢价值、船体结构完整度、可改造潜力评估，最终估值：捌佰柒拾伍万元整。
【比预想的要高。船体本身的价值，就是撬动银行的第一根杠杆。】
“明白了，船长。”苏晓晓压下内心的波澜，立刻开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