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娶涂山氏山氏女，不以私害公，自辛至甲四日，复往治水。
禹治水时，应龙以尾画地，导水所出。
…………………………
身后的海事局大楼在正午阳光下，玻璃幕墙反射刺眼的光。
顾伞站在路边，城市的车流与人潮从他身边涌过，像一颗被冲上岸的礁石，与周围的动态格格不入。
短暂的清静之后，现实问题依旧横亘在面前。
顾伞点开银行app，灰色的数字冰冷地显示在屏幕上。
可用余额：439673元。
【依靠常规手段赚钱，一年时间连个船舵都买不起。】
他需要一个杠杆，撬动巨额资金、汇聚专业人才的杠杆。
在这个时代，最大的杠杆就是流量。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快速成型。
他要直播。
不是唱歌跳舞，不是带货卖惨。
他要直播向全世界预告末日，直播他购买、改造邮轮的全过程。
他要把自己的海洋地质学博士知识，变成一场全民科普，一场关于末日求生的预演。
【只有让更多人相信末世，有了准备，才能拯救更多的人。这是我重生的意义。】
至于第一笔启动资金……
顾伞的通讯录里，存着过去二十多年建立的所有社会关系。
同学，老师，同事。
【反正洪水之后，钱就是废纸。如果我成功了，可以给他们留一个船位。这也算是一种公平的交换。】
他没有犹豫。
打开常用的短视频平台，注册账号，实名认证。
过程只用了三分钟。
他将手机架在路边的垃圾桶上，调整好角度，正好能将身后的“滨海市海事局”牌子完整地拍进去。
直播间标题，他只写了九个字：
洪水幸存者，在线造方舟。
点击“开始直播”。
手机屏幕亮起，画面里出现了他自己，以及身后庄严的政府大楼。
在线人数：3。
在线人数：7。
“大家好，我叫顾伞，海洋地质学博士。”
顾伞对着镜头，语调平稳，没有多余的开场白。
“我是一个来自未来洪水纪元第三年的幸存者。我重生了，回到现在。”
“一年零十六天后，也就是2025年9月1日，全球特大暴雨将会降临，海平面会急剧上升，淹没我们脚下的一切。”
“从今天起，我将直播打造一艘末日方舟的全过程，为即将到来的灾难做准备。”
他的话音刚落，稀稀拉拉的弹幕开始飘过。
【主播剧本不错，有创意。】
【洪水幸存者？我还秦始皇呢，v我50。】
【博士？哪个大学的博士，别给母校丢人了。】
【背景还是海事局，这是在演行为艺术？】
顾伞对这些嘲讽置若罔闻。
【相信与否，是他们的选择。我的目的，是传递信息。】
他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
“造方舟需要钱，很多钱。今天直播的第一项内容，是筹集启动资金。”
他当着所有观众的面，拨通了第一个电话。
备注是：王浩主任。
滨海大学海洋科学系的系主任。
电话接通得很快，听筒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略带不悦的声音。
“顾伞？你总算肯接电话了。你的辞职申请我压着呢，赶紧给我撤回去！你的地幔柱课题很有前途，别因为一点挫折就自暴自弃！”
王浩的声音很大，通过手机外放，直播间的几十个观众听得清清楚楚。
弹幕立刻活跃了起来。
【卧槽？真博士啊？】
【地幔柱？听起来好高端。】
【辞职了？这是被学术pua到疯了吗？】
【笑死，系主任亲自打电话劝人上班。】
顾伞没有理会王浩的劝说，他的逻辑很直接。
“王主任，我不回去了。我现在做的事情，比任何学术课题都重要。”
他停顿了一下，用极为平静的语气继续。
“我现在需要钱，一百万。我要买船。”
电话那头沉默了。
足足五秒钟的死寂。
“顾伞，”王浩的声音变得低沉，“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系里说，一百万……你拿去干什么？”
“我说了，买船。一年后洪水会淹没一切，我们需要一艘船活下去。”
顾伞的回答干脆利落。
“你如果借给我，一年后，我会在船上给你和你的家人留一个位置。”
电话那头，“嘟嘟嘟”的忙音传来。
电话被直接挂断了。
顾伞放下手机，屏幕上的直播间已经炸开了锅。
在线人数从几十人，瞬间突破了五百，并且还在飞速上涨。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肚子疼！博士疯起来连系主任都敢勒索！】
【“一年后在船上给你留个位置”，年度最佳空头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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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哥们儿是认真的吗？这种人才我们公司一定要……开除！哈哈哈哈！】
【关注了关注了，这直播效果也太炸裂了！比编的段子还搞笑！】
【主播：我是认真的。主任：我觉得你病得不轻。】
【年度大戏《博士之我要造方舟》，火速留名！】
顾伞被挂电话的整个过程，真实、迅速、且充满了戏剧性的尴尬。
这种源于现实的荒诞感，精准地命中了当代网友的“乐子人”心态。
大量的观众涌入直播间，不是因为相信他，而是想看他接下来还会搞出什么更离谱的操作。
在线人数：1237。
顾伞看了一眼数据，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流量是第一步。】
他不指望一次通话就能借到钱。
他要的，就是这个被拒绝、被当成疯子的过程。
这过程本身，就是最好的流量密码。
他没有停下，继续拨打下一个电话。
通讯录备注：吕梁。
他的大学同学，现在在一家金融公司做销售主管。
电话接通，传来嘈杂的背景音和吕梁的大嗓门。
“哟，顾大博士，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发财了？”
“我需要借钱。”顾伞开门见山。
“借钱？借多少？”吕梁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一百万。”
“噗——”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喷笑，“一百万？顾伞你没睡醒吧？你拿去干嘛？买诺贝尔奖吗？”
“买船。”顾伞重复着同样的理由，“末日要来了，洪水会淹没一切。”
“行行行，末日来了你第一个开船来救我，好吧？我这儿忙着呢，先挂了啊！”
吕梁不等顾伞再开口，匆匆挂断了电话。
直播间的弹幕再次刷屏。
【又一个！又疯一个！】
【主播今日kpi：气疯两个熟人（2/100）】
【我算是看明白了，主播这是在直播社死啊！】
【太尴尬了，我的脚趾已经抠出三室一厅了。】
接下来半小时，顾伞当着数千名观众的面，打遍了他通讯录里所有自认为有点交情的人。
大学导师、研究生同学、前同事……
结果无一例外。
当听到“借钱一百万”和“末日造船”这两个关键词组合时，对方的反应出奇地一致。
挂电话。
拉黑。
或者直接开骂。
而直播间的人数，就在这一次次的“公开处刑”中，一路飙升。
三千……五千……一万！
屏幕上飘过的礼物寥寥无几，都是些一块钱的“小心心”，总收入：178元。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成功地在半小时内，将一个全新的账号，做到了万人在线。
他完成了最原始的流量积累。
通讯录滑到了底。
顾伞停止了拨打电话。
他重新看向镜头，此时的他，在数万“乐子人”眼中，是一个被现实逼疯、行为荒诞的博士小丑。
【他们不相信，但我必须让他们看到。只有看到，才有可能相信，才有可能行动。这关乎亿万生命。】
“我知道，你们没人相信我说的话。”
顾伞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刚才经历无数次拒绝的人不是他。
“你们觉得这是一个笑话，一场行为艺术。”
“但这没有关系。”
“从今天开始，这个直播间，会24小时不间断地记录我所有的准备工作。我会用我掌握的所有知识，一步步告诉你们，如何在即将到来的洪水纪元中活下去。”
“如何选择船只，如何进行结构加固，如何改造动力系统，如何建立水循环和生态农业区。”
“我会把‘海洋之星’号邮轮，改造成一座能庇护上万人的海上城市。”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像是在宣读一份技术说明书，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上万人的耳朵里。
“这个计划，我称之为‘方舟计划’。”
“这里不欢迎乐子人，只欢迎未来的船员。”
说完，他不再理会弹幕的任何反应。
他的话，让原本喧闹的直播间，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大部分人依旧在嘲讽。
【开始上价值了？】
【博士入戏太深了。】
【还方舟计划，你怎么不叫人类补完计划？】
但也有一小部分弹幕，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
【虽然很扯，但他说的专业。】
【海洋之星号？我去查了，天津港真有这么一艘要拆解的退役邮轮！】
【主播逻辑清晰，情绪稳定，不像疯子，这才是可怕的。】
就在此时，一条加粗的弹幕飘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等等！主播，你身后的背景，是滨海市海事局大楼吧？】
这条弹幕像一颗石子投入湖中。
【卧槽，真的！我刚用地图搜了，一模一样！】
【主播有末日消息，不去报警，在这里搞直播借钱？这不合理吧？】
【骗子！绝对是骗子！为了博流量编的剧本！】
【有本事你现在就走进那栋大楼，当着我们的面去报警啊！】
【对！你去报警！只要你敢进去，我给你刷个火箭！】
质疑声浪潮水般涌来。
一个观众的挑战，迅速演变成了整个直播间的逼问。
去报警！
当着上万人的面，再去一次海事局！
这是对顾伞谎言的终极考验。
顾伞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弹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