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半小时的车程,车速稳定在120公里。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新的默契,偶尔交谈几句项目的事,大多数时候是沉默,但气氛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反而流淌着一种微妙的、未曾言明的暧昧。
抵达省城,下了高速,车辆汇入城区的车流。最终,车子停在了省农科院气派的办公楼楼下。
“你在车里等我一下。”陈雨欣吩咐了一句,推门下车,踩着高跟鞋快步向农科院大门跑去,身姿摇曳,那身职业装束在严谨的科研单位门口显得格外醒目,吸引了不少目光。
门口保安尽职地拦住了她:“女士,请问找人还是办事?请在登记簿上登记一下。”
陈雨欣快速在登记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和事由,字迹娟秀有力。刚走入大厅,恰好一名穿着研究员制服的中年男子从办公室走出来。陈雨欣立刻上前,语气礼貌而急切:“大哥,您好,请问颜雨馨在几楼办公?”
男子打量了她一眼,指了指楼梯方向:“四楼,楼梯左边那间办公室。”
“谢谢!”陈雨欣道谢后,也顾不上等电梯,直接顺着楼梯快步向上爬去。爬到四楼时,她已经有些气喘吁吁,脸颊泛红。
坐在办公室门口工位上的颜雨馨一抬头,正好看见楼梯口扶着栏杆喘气的陈雨欣,她惊讶地立刻站了起来,迎出办公室:“雨欣?哎呀,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还跑得这么急?”
陈雨欣顺了口气,一把抓住颜雨馨的手,语气急切又带着恳求:“我是来请你出山的!我们恒运镇想要创建智能农业生态园,想请你这大专家去给我们评估指导一下!我都怕你今天不在单位,让我白跑一趟!”
颜雨馨被她这连珠炮似的请求逗笑了:“这么急?啥时候去?”
“现在就走!我带车来的,我们抓紧时间,赶天黑就能到恒运镇!”陈雨欣眼神灼灼。
颜雨馨也是个爽快人,看她这么认真,便点点头:“行,你等我一下,我拿个包跟同事说一声。”她很快收拾好一个双肩背包,跟同事打了个招呼,便跟着陈雨欣向楼下走去。
来到农科院门口的停车场,陈雨欣领着颜雨馨走到那辆黑色轿车前,拉开后座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颜专家,来吧,请坐车。”
颜雨馨弯腰坐进后座,陈雨欣也随即坐了进来,关上车门。
唐宁发动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向城外的快速路驶去。
颜雨馨凑近陈雨欣,小声嘀咕道:“这是你带来的司机呀?看着挺年轻的。”她显然没把开车的唐宁和镇党委书记联系起来。
陈雨欣噗嗤一声乐了,轻轻推了她一下:“他哪是司机啊!他是恒运镇的党委书记,唐宁!瞧我,光顾着着急,都忘了给你介绍了。”
说着,陈雨欣用手扒拉了一下驾驶座的唐宁:“唐书记,停一下车。
唐宁依言将车缓缓停在路边安全区域,转过头来。
陈雨欣介绍道:“唐书记,这位就是省农科院的专家,颜雨馨颜老师,也是我高中时的闺蜜,厉害着呢!”她又对颜雨馨说,“雨馨,这就是我们恒运镇的党委书记,唐宁。”
唐宁露出礼貌而诚恳的笑容,伸出手:“颜专家,您好!我姓唐名宁。非常荣幸能请到您去恒运镇指导工作。我们镇确实很想上马智能农业生态园这个项目,但缺乏专业指导,心里没底,非常需要您这样的专家给我们宝贵的意见。”
颜雨馨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和唐宁握了下手:“唐书记您好!失敬失敬。智能生态园系统设备这块,正好是我们农科院新研制的重点项目,主打智能温室与生态观光结合的现代农业模式,比较适合种植与休闲体验融合的项目。你们来找我还真是找对人了!具体方案得到实地看看基础情况才能更有针对性。”
“太好了!那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唐宁重新发动车子,汇入车流,向着高速公路入口驶去。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通往高速的快速路上,省城的喧嚣渐渐被甩在身后。后座上,颜雨馨握着陈雨欣的手,语气关切地低语:
“雨欣,说起来你和闫生还一直这么两地分居着呢?这样长久下去可不好,男人啊,身边没人管着,容易容易变心的。” 颜雨馨说得比较委婉,但意思很明显。
陈雨欣闻言,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又带着讥讽的弧度,她看了一眼驾驶座方向,声音也压低了,却带着一种释然后的冰冷:“离了。早就离了。”
“啊?”颜雨馨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
“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光彩的事。”陈雨欣语气平淡,但紧握的手指却泄露了内心的波澜,“他在那边早就找好下家了,一个小他不少岁的小姑娘。那天,他直接领着那个小三回来跟我摊牌,逼我离婚。”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天的羞辱:“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那个小三,趾高气扬地数落我,说我这些年来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没给闫生生个一儿半女,而她——”陈雨欣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已经怀上了,让我识相点,痛快签字滚蛋。”
“我他妈这些年真是白对他了!省吃俭用,替他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结果呢?他他妈的就管不住自己下身那点破事!跑去外面找野女人!”陈雨欣越说越激动,积压的怨愤终于在对闺蜜的倾诉中爆发出来,“男人他妈的真没几个好东西!”
颜雨馨听得又是气愤又是心疼,紧紧回握她的手,感同身受地附和:“没错!男人确实没几个好东西!一个个好像离了床上那点破事就活不了似的!自私自利!” 她这话说得直接,完全是站在闺蜜立场上的同仇敌忾。
说完,颜雨馨才猛地想起什么,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嘴,偷偷瞟了一眼前面开车的唐宁,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陈雨欣,压低声音笑道:“哎呀!完了完了,光顾着骂得痛快,忘了车里还有一位男同志呢!我们这地图炮开的,把人家唐书记也给无辜牵连进去了,罪过罪过!”
陈雨欣也被她这后知后觉的样子逗笑了,刚才的阴郁情绪散了不少,她同样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回道:“没事儿,咱们唐书记胸怀宽广,听着也就图一乐,对吧,唐书记?” 她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前面的人听。
驾驶座上,唐宁一直专注地开着车,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后座两位女士毫不避讳的“批判大会”。只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嘴角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也稍稍收紧了些。
车内的气氛因为这段小插曲,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两个女人之间因为共同的“控诉”而更加亲密,而唯一的男性,则无形中被隔离在了一个略显尴尬的“阵营”之外。
唐宁轻咳了一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语气如常地转移了话题:“颜专家,大概再有一个多小时就能到我们镇了。镇上的条件比较简陋,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多包涵。”
颜雨馨也赶紧顺势接话,恢复了专家的专业口吻:“唐书记太客气了,工作是第一位的,条件无所谓。”
对话回到了正轨,但刚才那番关于男人和“那点破事”的激烈讨论,却像一丝微妙的涟漪,悄悄荡漾在车内封闭的空间里,留下了些许耐人寻味的余韵。陈雨欣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