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唐宁换上了唯一一套像样的西装，将方案装订成三份精美的册子。八点整，他准时出现在白振的办公室门口。
唐指挥，这么早？白振抬头，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听说你这几天都没回家？太拼命了吧。
市级重点项目，不敢懈怠。唐宁将一份方案放在白振面前，这是第一阶段实施方案，请白镇长过目。
白振随手翻了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显然没料到唐宁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拿出如此专业的方案。嗯看起来很规范嘛。不过，他合上文件，这种大型项目要走很多程序，国土、环保、建设一个环节卡住就全耽误了。
所以我希望今天就能召开联席审批会。唐宁直视白振，按照县里要求，工业区项目可以走绿色通道，各部门应该同步预审。
白振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唐指挥，你太心急了。镇里各部门都有自己的工作安排，哪能说开会就开会？这样吧，你把方案留下，我协调好了通知你。
唐宁早就料到这一招：不必麻烦白镇长了。我已经请示了县里，今天下午两点在县政府第三会议室开联席会，各部门负责人都已接到通知。他微微倾身，白镇长作为镇领导，当然也要出席。
白振的脸色瞬间阴沉，但很快又挤出一丝笑容：唐指挥果然雷厉风行啊。好，我一定准时到场。
走出镇长办公室，唐宁长舒一口气。第一回合，他占了先机。但他清楚，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下午的联席会表面上很顺利。各部门负责人在县领导的注视下，都对方案给予了高度评价。会议结束时，分管副县长甚至拍着唐宁的肩膀说：小唐啊，年轻人就是有冲劲，好好干！
然而，三天过去了，唐宁没有收到任何一份正式批复文件。他打电话询问，得到的回复五花八门：
国土局需要补充地籍资料
环保局说环评报告缺少附件
建设局在等消防部门的意见
每一种理由听起来都合情合理，但合在一起就显得蹊跷。唐宁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摊开着各部门的反馈意见，眉头紧锁。
唐指挥，陈雨欣敲门进来，脸色不太好看，财政所那边说，首期项目资金还没划拨到指挥部账户。
唐宁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理由？
他们说要走流程。陈雨欣递上一份文件，这是财政所给的书面说明，上面有白镇长的签字。
唐宁扫了一眼，文件上白振的签名龙飞凤舞，旁边还特意标注二字。典型的官僚把戏——嘴上说急，实际却压着不办。
雨欣，帮我联系县环保局王副局长，就说我要当面汇报环评补充材料的事。
陈雨欣犹豫了一下：唐指挥，要不要先通过镇环保办
不必。唐宁打断她，这是省重点项目，我有权直接对接县级部门。
两小时后，唐宁坐在县环保局副局长办公室里，遭遇了更微妙的阻力。
唐指挥啊，不是我们不支持工作。王副局长搓着手，一脸为难，但这个项目有点特殊。上面有人打招呼，要求严格把关。
唐宁心头一紧：哪位领导？
这个不好说啊。王副局长压低声音，白夫人亲自打的电话。
白夫人？唐宁立刻明白了——白媛媛，县委书记的女人，那场精心策划的陷阱，就是她一手导演的。
王局，环评报告到底缺什么附件？唐宁决定单刀直入。
王副局长递给他一份清单：主要是这几项
唐宁扫了一眼，突然皱眉：第三项，土壤检测报告？这份报告明明在附件e-3里，页码217-225。
王副局长一愣，急忙翻开自己面前的副本：不可能啊，我这里
唐宁直接拿过文件，快速翻到相应位置——那里本该有九页检测报告，现在却只有八页，最关键的重金属含量数据页不翼而飞。
王局，您这份文件被人动过手脚。唐宁声音冰冷，完整的报告我电脑里有备份，现在就发给您。
王副局长额头渗出细汗：这这一定是装订失误
不是失误。唐宁指着缺失页码的边缘，切口整齐，是故意撕掉的。而且，他翻到文件最后一页的装订记录，这里明确标注总页数225页，您手里这份只有224页。
离开环保局时，唐宁的手机收到一条来自林工程师的短信：查到了，环评文件是白镇长司机前天取走的，说是领导要审阅。
唐宁冷笑一声。白振这是明目张胆地使绊子，而且毫不掩饰。更麻烦的是，白媛媛显然已经亲自下场，利用她在县里的关系网给项目设置障碍。
回到指挥部，唐宁召集核心团队开紧急会议。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严重。他直言不讳，白振不仅在镇里设卡，还通过他在县里的关系阻挠审批。现在资金不到位，审批不下来，项目根本无法启动。
赵国强一拳砸在桌上：太嚣张了！唐指挥，要不要直接向县里反映？
没用的。林工程师摇头，县办公室主任是白家人，消息一上去就被过滤了。
那怎么办？陈雨欣焦急地问，就这么干等着？
唐宁沉默片刻，突然问：雨欣，工业区用地上的那十几户不肯签协议的村民，他们有什么共同点？
陈雨欣翻出笔记本：大多是亲戚关系，都姓李，住在西片区最北端
李家村？赵国强插话，那不是白振老家吗？
唐宁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果然如此。白振的老巢。他转向赵国强，赵镇，你在本地人脉广，能不能想办法接触这些村民，了解他们真正的诉求？
没问题。赵国强点头，我有个表侄女嫁到李家村，可以牵线。
林工，你负责重新整理所有技术文件，一式三份，一份存档，一份备用，一份唐宁顿了顿，直接送市组织部潘部长办公室，走机要通道。
林工程师会意地点头。
那我呢？陈雨欣问。
唐宁递给她一份名单：查这些人的底细。白振在国土、环保、财政等部门安插的亲信，我要知道他们每个人的软肋。
会议结束后，唐宁独自留在办公室。窗外，暮色四合，镇政府的灯光一盏盏熄灭。他站在窗前，望着白振办公室的方向——那里还亮着灯。
手机震动，是潘小玲发来的信息：环评问题已注意到。坚持专业，勿授人以柄。
唐宁正要回复，又一个电话进来。屏幕上显示白媛媛三个字，让他的手指悬在半空。
铃声响了七下，唐宁终于按下接听键。
唐宁，电话那头传来白媛媛带着笑意的声音，听说你在县环保局碰壁了？真遗憾啊。
唐宁保持沉默。
别这么冷淡嘛。白媛媛轻笑一声，其实我可以帮你。只要你答应一个小条件。
什么条件？唐宁冷冷地问。
放弃工业区项目，主动辞职。白媛媛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否则，我会让你比前更惨。
唐宁握紧手机，指节发白：白媛媛，你她妈真是没有记性，那次惩罚这么快就忘记了他深吸一口气，你等着，我会好好惩罚你
耶，能耐了，不怕告你强奸白媛媛讥讽道，就凭那个潘小玲？你以为她真能保住你？
你不怕出名你就告，我顶多入狱几年，反而你，县委书记的女人被侄女婿强奸，我也不需要谁保。唐宁一字一顿地说，这次，我会用专业和证据说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白媛媛冰冷的声音：那我们就走着瞧。
通话结束，唐宁站在窗前，看着白振终于走出办公室，钻进那辆黑色轿车。
要打赢这场仗，他必须比对手更专业，更坚韧，也更冷酷。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他坚毅的侧脸。暴风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