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将最后一摞文件整齐地码放在档案柜顶层,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八月的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党政综合办公室的老旧空调发出苟延残喘的嗡嗡声,却只吹出微弱的热风。
喂,清洁工,把地板再拖一遍,刚才王副镇长说地上还有脚印。办公室副主任刘梅头也不抬地喊道,手里捏着一份文件,指甲上鲜红的指甲油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唐宁沉默地点点头,走向角落里的水桶和拖把。水桶里的水已经浑浊不堪,他拎起来准备去卫生间换水。
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刘梅眼睛里带着明显的轻蔑,
唐宁的脚步微微一顿,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自从白家宣布与他断绝关系,白振,恒运镇的镇长——白家远房派系
镇政府没钱雇清洁工,你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就帮忙打扫卫生吧。白振当时是这么说的,眼睛里闪烁着胜利者的光芒。
卫生间里,唐宁将脏水倒掉,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冲刷着他的手掌,他盯着自己粗糙的指节,想起半年前自己还是县里最年轻的副科级干部,白家的乘龙快婿。而现在,他连一个正式的工作岗位都没有。
唐宁,你又在偷懒?党政办主任张建国站在卫生间门口,皱着眉头,赶紧把办公室打扫完,还有会议室等着你呢。
好的,张主任。唐宁低声应道,提起装满清水的水桶。
当他回到办公室时,几个年轻科员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他进来立刻散开,但笑声还是飘进了他的耳朵。
听说他前妻跟上司领导好上了
白家真是甩了个大包袱
嘘,小声点,人家好歹曾经
唐宁装作没听见,蹲下身开始拖地。萝拉小税 已发布最歆彰劫水渍在地板上划出深色的痕迹,就像他人生中那道无法抹去的污点。
叮铃铃——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
刘梅不耐烦地接起来:党政办,什么事?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是,是,我马上通知白镇长!
挂断电话,刘梅几乎是跳了起来:市委潘部长要来咱们镇!已经出发了!
办公室顿时一片忙乱。张建国从里间冲出来:什么时候的事?县里怎么不提前通知?
说是潘部长自己开车来的,县里也是刚发现她不在医院。刘梅手忙脚乱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
医院?唐宁下意识地问。
刘梅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赶紧把卫生搞好!潘部长可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要是看到办公室这么脏她没说完,但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小李!张建国朝门外喊道,快去通知白镇长和赵副镇长!
不到十分钟,整个镇政府大楼都骚动起来。唐宁被赶到走廊上继续他的清洁工作,透过窗户,他看到白振和赵国强匆匆走向镇政府大门,身后跟着几个镇领导。
潘部长直接来咱们镇,肯定有重要事情。财务科的小赵从唐宁身边经过时对同事说,听说来恒运镇调研,这里是她包点地方
唐宁默默地擦拭着窗台,灰尘在他的抹布下消失无踪。他知道这些事与自己无关,他现在只是一个被遗忘的清洁工,一个白家抛弃的废物女婿。
太阳渐渐西斜,唐宁完成了整栋楼的清洁工作。他疲惫地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这是他唯一的奢侈,也是支撑他度过这些屈辱日子的精神支柱。
市
委组织部长潘小玲的车驶入恒运镇政府大院时,整个领导班子已经列队等候。白振站在最前面,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西装领带一丝不苟,连皮鞋都擦得锃亮。武4墈书 庚薪嶵筷
唐宁蹲在办公楼侧面的花坛边,手里捏着一块抹布,远远地望着这一幕。他本该在会议室做最后的清洁,却被刘梅赶了出来,理由是领导开会不需要清洁工旁听。
潘部长,您亲自来我们恒运镇指导工作,真是我们的荣幸啊!白振的声音洪亮得连远处的唐宁都能听见,您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应该提前通知我们去县里汇报才是。
一双白如羊脂玉的美腿从车上放了下来,黑色的高跟鞋以最优雅的姿态落在地面。
那一抹天蓝色的连衣裙,把她那傲人的身材给展现的淋漓尽致,特别是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好似会说话一般。
潘小玲下车之后,她看上去三十六七,面容清秀但略显苍白,左手臂还缠着绷带。唐宁眯起眼睛,总觉得这位女部长有些眼熟。
白镇长客气了,基层调研是我的本职工作。潘小玲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罗翰斌书记要求,各部门领导下到基层,包点到户,解决乡镇的困难
白振脸上的笑容热情地引导潘小玲向办公楼走去。
唐宁低下头继续擦拭花坛边缘,不想引起注意。
然而,就在潘小玲经过他身边时,一阵风吹起了她的文件袋,几张纸飘落在地。
我来。唐宁本能地起身,弯腰捡起文件。当他直起身将文件递还时,与潘小玲四目相对。
!潘小玲的眼睛突然睁大了:是你?
“好好巧!”唐宁尴尬的回应了一声。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那天水中就起了的女人竟然是市组织部长潘小玲!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下来。白振疑惑地看着两人:潘部长,您认识我们镇的清洁工?
清洁工?潘小玲的声音陡然提高,白镇长,你知道他是谁吗?
唐宁茫然地站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潘小玲上前一步,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两天前在青山公路那场车祸,你不记得了吗?当时我的车躲小孩失控坠入河水中,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把我从车里拖出来的!
唐宁那天他刚被贬到恒运镇,开车经过青山公路时目睹了一场车祸。他确实救了一位女性,但当时对方满脸是水,他根本没看清长相,还进行人工呼吸事后也没留名就离开了。
潘小玲的眼睛湿润了:我找了你好久!交警说救人者没留任何信息就离开了,我只记得你的大致模样。她转向目瞪口呆的白振,白镇长,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我今天就不可能站在这里!
白振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唐宁同志在我们镇一直表现很优秀
唐宁?潘小玲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要牢牢记住,好名字。白镇长,今天的汇报推迟半小时,我想先和唐宁同志单独谈谈。
不等白振回应,潘小玲已经拉着唐宁走向政府大院外。唐宁能感觉到身后数十道震惊的目光,尤其是白振那近乎惊恐的眼神。
恒运镇唯一的咖啡厅装修简陋,但在小镇上已经算是高档场所。潘小玲选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为唐宁点了一杯拿铁。
我习惯喝黑咖啡,不加糖。潘小玲微笑着说,但第一次见面,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带点甜味的。
唐宁局促地坐在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杯沿:潘部长,那天只是举手之劳,您不必
叫我小玲姐吧,私下里。潘小玲打断他,你知道吗?那天要不是你,我很可能就死在车里了。后来医生说我再晚十分钟送医就没救了。她轻轻碰了碰左臂的绷带,这是唯一的后遗症,已经快好了。
唐宁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低头喝了一口咖啡。香甜的奶泡在舌尖化开,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喝咖啡是什么时候了。
告诉我,为什么一个救人英雄会在镇政府当清洁工?潘小玲突然问道,眼神锐利,我看得出你不是普通工人。
唐宁的喉咙发紧。几天来积压的屈辱、愤怒和不甘几乎要喷涌而出,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一些个人原因。我曾经是县档案局的公务员
潘小玲的眉毛高高扬起:公务员?那你现在
被免职了。唐宁苦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白振?潘小玲敏锐地猜测。
唐宁没有直接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潘小玲若有所思地搅动着咖啡: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全部。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唐宁简要讲述了自己与白家的恩怨——如何被前妻白婧背叛,县委书记的夫人白媛媛陷害,如何从公务员下放到恒运镇,镇长白振是白系,被迫沦为清洁工。他刻意省略了许多细节,不想显得像是在告状。
潘小玲听完,沉默良久。窗外,镇政府的方向隐约传来喧闹声,想必整个恒运镇官场都已经炸开了锅。
唐宁,潘小玲终于开口,声音坚定,我欠你一条命。现在,我想认你做我的干弟弟,你愿意吗?
唐宁震惊地抬头:潘部长,这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潘小玲笑了,我比你大四岁,做你姐姐绰绰有余。再说,她的眼神变得深沉,官场上有个照应总是好的。
唐宁明白她话中的暗示。这是翻身的机会,是逃离白家阴影的救命稻草。但他犹豫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想以这种方式回到权力游戏中。
别急着回答。潘小玲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这三天我会在恒运镇调研,你可以好好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