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规划局,迎面就撞上步履匆匆的规划科科长老王。老王看到他这副衣衫不整、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样子,明显愣了一下:“小唐?你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没回家?脸色这么差”
唐宁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科,早上好。没事,可能有点感冒,不太舒服。”他含糊地应付着,脚步不停,只想赶紧回到自己那个不起眼的工位,远离所有可能窥探的目光。
然而,当他推开自己办公室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一种异样的氛围扑面而来。办公室里其他几位比他资历稍长的同事——张姐、李哥、还有刚来的实习生小刘——都在,但没有人像往常一样闲聊或做准备工作。空气仿佛凝固了,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带着震惊、同情,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和警惕。
唐宁的心猛地一沉。
他的视线瞬间被牢牢钉在了自己那张堆满旧卷宗的办公桌上。在一叠待整理的档案盒上方,赫然摆放着一个崭新的、印着醒目的“青州市委组织部”红头文件的信封!
调令通知书!
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狠!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一步步走过去,仿佛脚下踩着棉花。手指有些僵硬地拿起那薄薄却重逾千斤的信封。
抽出通知,白纸黑字,冰冷无情:
“关于唐宁同志工作调动的通知
经研究决定:
免去唐宁同志青州市规划局规划办副主任科员职务;
任命唐宁同志为青州市恒运镇经济发展办公室副主任(试用期一年)。幻想姬 追蕞鑫蟑結
请于通知下发之日起三日内报到。
中共青州市委组织部
2025年8月3日”
恒运镇!那是青州最偏远、最落后、几乎被遗忘的角落,距离市区近两百公里,四面环山,交通闭塞,常年挂着“重点扶持贫困乡镇”的牌子。所谓“经济发展办公室副主任”,在那种地方,权力可能不如市区一个街道办的普通科员!真正的“鸟不拉屎”之地!
这绝对是白媛媛的手笔!快、准、狠!第一时间,就动用关系,将他彻底踢出青州市区,踢到那个足以把人困死、磨废的穷乡僻壤!让他远离权力中心,远离可能接触到更多秘密的地方,变成一个可以被轻易遗忘甚至处理的“边缘人”!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瞬间冲垮了勉强维持的理智堤坝。
“砰!”
唐宁的拳头狠狠砸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桌上的文件、笔筒都被震得跳了起来。巨大的力道让指关节瞬间泛白、破皮,渗出血丝。他双眼赤红,胸膛剧烈起伏,牙关紧咬,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发出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声音:
“白媛媛!你给我等着!!!”
这声低吼,蕴含着无尽的恨意和誓要复仇的决绝,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旁边的张姐和李哥被吓了一跳,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实习生小刘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出。
短暂的死寂后,张姐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怜悯和无奈:“小唐啊唉想开点吧。恒运虽然远是远了点,条件艰苦点,但好歹唉”她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李哥则凑近了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神秘和唏嘘:“听说是组织部汪部长亲自下的令。”他左右瞟了瞟,确认没外人,才用口型补充道:“汪部长跟白家那位你懂的你怕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啊”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钢针,彻底坐实了唐宁的猜测。汪长林!白家的政坛铁杆盟友之一!好一个“亲自下令”!白媛媛为了对付他这个小人物,竟然动用了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这样的大杀器!这既是警告,更是赤裸裸的炫耀——在白家面前,他唐宁的命运,只配被这样轻描淡写地改写和践踏!
唐宁攥紧了那份调令,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他脸上的愤怒反而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和深不见底的寒意。他将调令揉成一团,又缓缓松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抚平纸张的褶皱,郑重其事地放进了自己破旧的帆布背包里。这个动作,像是在收殓一份屈辱的战书。
他没有再理会同事们复杂的目光,默默地开始收拾自己办公桌上那点少得可怜的私人物品——一个用了三年的保温杯,几支笔,一本工作笔记。动作缓慢而沉凝。
时间一点点流逝,压抑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办公室。
上午九点半整,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快递员拿着一个薄薄的、印着某知名律所标志的快递文件袋站在门口:“唐宁先生?您的快递,到付,请签收。”
唐宁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签下名字,支付了那十几块钱的快递费。那份轻飘飘的文件袋,此刻却重得像一块烙铁。他知道里面是什么——白婧的离婚协议。白家连最后一面都懒得见,如此急于切割,用一份冰冷的快递宣告一个“家庭”的彻底终结。
!他撕开封口,抽出文件。法律条文冰冷而专业,财产分割清晰明确——他净身出户,所有东西都归白婧。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需要签名的地方,拿起桌上的笔,没有丝毫犹豫,在“男方签字”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唐宁”。
两个字,力透纸背,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过往的决绝。
签完字,他将协议塞回文件袋,同样装进了背包。然后,他背上那个装着调令、离婚协议、几件简单物品,以及那几张足以引爆惊雷的手机照片的背包,环视了一眼这间他工作了三年、压抑了三年的办公室。
没有告别,没有多余的话。
唐宁挺直脊背,转身,大步走了出去。背影在同事们复杂的目光中,显得格外孤绝。
他发动了自己那辆停在单位后院角落里的二手旧车——一辆白色的、车漆斑驳、发动机噪音巨大的老款国产车。这是他仅存的财产之一,也是他此刻唯一的自由载体。
发动机嘶吼着,载着他驶离了青州市规划局,驶离了那个埋葬了他三年青春的牢笼。车窗外,熟悉的城市街景飞速掠过,繁华依旧,却仿佛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
车子驶上通往恒运镇的乡道。道路渐渐变得狭窄,两旁的建筑越来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丘陵和农田。夏日的阳光炽烈地烘烤着路面,热浪扭曲了远处的空气。唐宁的心情如同这颠簸的路面,沉闷而压抑。他将车速不快不慢地维持在五十码左右,收音机里播放着嘈杂的本地电台广告,更添烦躁。
大约开出一个多小时,进入一条相对偏僻、一侧是陡坡、另一侧是宽阔河面的沿河公路。车辆稀少。
突然!
前方十几米处,路边一个废弃的修车棚后面,毫无征兆地窜出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惊慌失措的小男孩!他似乎是在追逐一个滚向路中央的皮球!
几乎是同时,一辆火红色的敞篷跑车正轰鸣着从对面车道高速驶来!为了避让一辆缓慢行驶的农用车,它刚刚变道超车到了唐宁所在的车道!
小男孩的出现,如同鬼魅!
红色跑车的司机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刺耳的刹车声瞬间撕裂了空气!轮胎在滚烫的柏油路上摩擦出青烟和焦糊味!车身猛地向一侧打滑甩尾,试图躲避!
然而,距离太近,速度太快,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失控的红色跑车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带着凄厉的声响和飞溅的水花,轰然撞破了公路边缘脆弱的护栏,一头栽进了下方湍急浑浊的河水之中!
“噗通——!”巨大的落水声令人心悸,激起数米高的浑浊水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