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陈寒酥被酒意熏红的脸颊，最后一口酒液消失在唇边时，瓶口还袅袅飘出轻烟般的白雾。
脚边已经散落着七八个东倒西歪的空瓶。
银环不自觉睁大双眼，醉意都醒了几分：老大这酒量…真是深不见底。
娄乌抱着膝盖小声附和：半箱都是老大喝的…我也不敢过去打扰。
祁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松松拎着酒瓶。
瓶身凝结的水珠滑过他腕骨，而他的目光始终静静追随着栏杆边那道单薄的身影。
银环托着微红的脸颊，好奇地歪头：祁力哥，你和白狼姐认识这么久…有没有见过她喝醉的样子吗？
祁力手中的酒瓶轻轻一顿，冰镇的水珠顺着瓶身滑落在他指尖。
他望着远处那个倚栏独饮的身影，声音里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见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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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们三个第一次偷喝组织的藏酒。
三个少年蜷在武器库最深的角落里，传递着半瓶顺来的威士忌。
白狼刚撬开祁红的保险柜，偷出了自己的基因检测报告。
白色的纸上印着「基因最优体，改造完成度100」的字样，墨迹像凝固的血。
她突然嗤笑出声：“看来这辈子都得卖给这鬼地方了。”
仰头灌酒时被辛辣的味道呛得眼角发红，却满不在乎地用袖口抹嘴：“真不明白那些老家伙为什么把这种辣喉咙的东西当宝贝。”
秋敏接过酒瓶好奇地尝了一口，立刻皱着整张脸吐了出来：呸！这什么呀！比训练场的消毒水还难喝！
白狼伸手夺回酒瓶，语气带着超乎年龄的冷静：难喝就对了。在这地方…越讨厌的事越要早点习惯。
那张尚存稚气的脸绷得紧紧的，一副过分老成的模样。
明明才十八岁的年纪。
她说完仰头又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时睫毛都没颤。
放下酒瓶时唇角还沾着酒渍，却若有所思地抿了抿：等等…好像有点回甘了。
边说着突然把酒瓶怼到祁力面前，试试？
祁力接过酒瓶时，注意到白狼唇边还沾着亮晶晶的酒渍。
见她方才都可以喝得面不改色，便也心一横，闭眼灌下大口。
——绝不能在她面前露怯。
烈酒如火舌般窜过喉咙，他强忍着吞咽的冲动，整张脸都憋得发烫。
怎么样？
白狼歪头看祁力憋得通红的耳尖，是不是慢慢能尝到回甘了？
可生理反应终究骗不了人。
祁力突然转身扶住武器箱，控制不住地呛咳起来，喉间涌上的灼烧感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干呕。
白狼在他身后轻笑出声：不行就别硬撑，又没人笑话你。
她伸手就想把酒瓶拿回，“你们都不能喝的话，我一个人喝就好了。”
祁力顿时梗着脖子反驳：谁不行了？刚才那是喝太急！
说着拿起酒瓶又灌了一口。
这次他死死压住喉头的灼烧感，硬是把翻涌的酒气咽了回去，眼角悄悄渗出生理性泪花。
白狼凑近打量他紧绷的侧脸：这次感觉如何？
他慌忙用袖子抹了把嘴，故作镇定地点头：嗯，是有点甜。
其实舌尖除了火烧火燎的刺痛，根本尝不出白狼口中所说的半点甜味。
后来祁力渐渐明白，自己其实讨厌一切刺激的味道。
讨厌酒精灼烧喉咙的感觉，讨厌辣椒带来的刺痛，讨厌所有让味蕾失控的体验。
但每当白狼把沾着辣椒油的烤串递过来，或是将新开的酒推到他面前时，他依然会面不改色地接过。
就像当年那个在武器库里强装镇定的少年——
他始终愿意陪她尝遍所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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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灯光将三个人的影子揉成一团。
酒瓶就这样在他们手中传递，渐渐见了底。
那个夜晚他们说了许多从不曾对人言的心事。
祁力第一次知道，白狼心底最深的执念是找到自己的来处。
她反复摩挲着基因报告上父母信息：未知那行字，声音越来越轻：要是真能找到他们…我就想问一句…
酒瓶突然从她手中滑落，剩余的威士忌在地上晕开深色痕迹。
白狼把脸埋进膝盖，声音略沙哑：为什么…不要我…
祁力看见有水滴在她裤子上洇开圆点，又迅速被她用袖口抹去。
他怔怔望着那个总是挺得笔直的脊背此刻微微发抖——
平日里的白狼能徒手拆卸枪械，能在格斗场撂倒壮汉，仿佛对全世界都不屑一顾。
可此刻蜷在武器箱旁的她，不过是个会为为什么不要我这种问题掉眼泪的瘦弱姑娘。
他忽然觉得胸口发闷，那种陌生的酸胀感让他不知所措。
白狼就这样抱着膝盖轻声呢喃：好困…
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意，声音渐渐低下去。
一旁的秋敏早已抱着空酒瓶蜷在弹药箱旁睡着。
祁力犹豫着伸出手，轻轻将白狼低垂的额头揽向自己肩上。
那个平日像刺猬般警觉的少女，此刻竟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身上，温热的呼吸带着酒的醇香拂过他锁骨。
祁力就这样僵直着身子，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任由白狼细碎的发丝随着呼吸在他颈间轻挠。
当第一缕曙光从通风口斜照进来时，他才惊觉自己竟彻夜未眠——
胸腔里躁动的心跳震得耳膜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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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上的串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祁力的目光穿过火锅蒸汽，定格在栏杆旁那个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上：第二天醒来后，白狼就给自己套上了新的铠甲。不承认掉过眼泪，不记得说过的话——
他晃着酒瓶，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放下戒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