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空气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机，凝滞成坚不可摧的千年玄冰，每一寸都透着刺骨的寒凉。
可这冰封的死寂，又被剑棠凰周身未散尽的神凰劫炎余温狠狠炙烤，无形之中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这是两种极致力量碰撞的呻吟，细密的裂痕在虚空里悄然蔓延，如蛛网般缠上每个人的心头，让人呼吸都跟着发紧，连心跳都似要被这股窒息的压迫感碾碎。
不远处，那根被一剑斩断的盘龙玉柱仍在兀自燃烧。
金红色的劫火如贪婪的舌，疯狂舔舐着温润的羊脂玉质，原本雕刻得栩栩如生、鳞爪飞扬的盘龙纹，此刻已被烧得扭曲焦黑，龙首崩裂，龙鳞剥落，昔日象征广寒仙阙威严的图腾，沦为一片狰狞的焦墟。
这不是失手的损毁，而是赤裸裸的警告，是剑棠凰亲手撕破双方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虚伪面纱，掷在广寒仙阙脸上的宣战书。
主位之上，曦华仙子指尖凝聚的冰晶正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冰屑簌簌飘落，连带着她周身萦绕了万载的千年寒气，都被那霸道无匹的劫火气息逼退了三尺。
冰晶冠冕下的脸庞，第一次彻底褪去了那份亘古不变的清冷淡然，玉容泛白，眉峰紧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滞的、被逼到绝境的冰冷杀意——那杀意如万年寒潭下的暗流，汹涌翻腾，可杀意深处，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
她从未想过，一个不过金丹境的后辈，竟能拥有如此毁天灭地般的决绝，竟敢在广寒仙阙的核心大殿，当着她与诸位长老的面，拔剑斩柱，以劫火逼宫！
这是对仙阙传承万载基业的公然挑衅，更是对她这位阙主权威的极致践踏！
曦华仙子死死盯着剑棠凰，凤眸之中寒芒迸射，一字一顿，字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仿佛每一个字都凝结着千年不化的冰雪：“凰主，这是在威胁我广寒仙阙传承万载的基业？”
“是。”
剑棠凰的回答，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掷地有声，如惊雷炸响在空旷的大殿之内，震得殿内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脚下的寒玉地砖都微微震颤。
她甚至向前又踏了一步——脚下的冰晶地砖早已被劫火灼得冷却，却仿佛仍残留着熔岩般的滚烫余温，每一步落下，都似有无形的火焰在地砖下翻涌。
周身萦绕的神凰劫火气息，如跗骨之蛆，顺着地砖纹路疯狂蔓延开来，比之前更沉重、更霸道地压在每一位长老的心头，让他们胸腔发闷，呼吸都变得滞涩艰难，仿佛有一团烈火在肺腑间灼烧，却又被极致的寒气死死压制，痛得他们几乎要弯下腰去。
“也是陈述一个事实。”
剑棠凰的声音冷冽如冰，却又裹挟着劫火的炽烈，字字铿锵，“万妖宫我必闯，小师弟我必救。阻我者，皆是敌。”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人，凤眸锐利如剑，最终落回曦华仙子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广寒仙阙选择做并肩作战的盟友，还是做不死不休的敌人，就在阙主一念之间。”
左侧下首，寒梅姥姥的脸色早已铁青如墨，皱纹密布的脸上肌肉不住抽搐，眼中满是震怒与忌惮。
她手中那柄陪伴了她数万年的虬龙拐杖，杖身竟在劫火气息的压迫下，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纹，发出“咯吱咯吱”的不堪重负的哀鸣——这拐杖乃是仙阙至宝，蕴含着上古龙气，如今却被一股金丹境修士的气息震得濒临破碎！
可她却死死攥着拐杖，指节泛白，连一句斥责的话都不敢再轻易出口——她怕自己一出声，便会彻底点燃这位煞星的怒火，届时别说这根拐杖，恐怕整个广寒大殿都会被那焚天煮海的劫火化为灰烬！
右侧的霜凝长老，嘴角仍有未干的血迹，那是方才剑棠凰爆发剑意与劫火时，被余波震伤了内腑所留。
此刻她望着剑棠凰的眼神里，满是骇然与屈辱——他乃是渡劫大能，执掌广寒仙阙冰系神通，纵横中州数千年，何时受过如此屈辱？
竟被一个金丹境的后辈逼到吐血噤声，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她却不敢有半分异动，这神凰劫火的霸道，他方才已然亲身体会，这是连他的本命冰系神通都无法抵挡的焚天之力，一旦动手，他恐怕连自保都难。
其余诸位长老更是噤若寒蝉，一个个低垂着头，目光躲闪，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那寒玉地砖上有什么绝世奥秘，唯有胸口起伏的幅度，泄露着他们内心的恐惧与慌乱。
他们毫不怀疑，若曦华仙子此刻说出一个“不”字，这位敢在广寒大殿拔剑斩玉柱的煞星，真敢将这座象征着仙阙无上威严、传承了万载的广寒大殿，连同他们这些所谓的仙尊长老一起，付之一炬！
剑棠凰的疯狂与决绝，早已超出了他们所有的预料，打破了他们对“后辈修士”的所有认知。
这哪里是谈判？
这分明是赌命！
用她自己的性命做筹码，更用广寒仙阙传承万载的基业、用他们所有人的性命来赌！
赌曦华仙子不敢赌，赌广寒仙阙不敢赌！
曦华仙子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冰晶冠冕的映衬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如蝶翼般轻轻颤动，泄露着她内心的极致挣扎。
殿内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那截燃烧的盘龙玉柱，仍在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金红色的火光跳跃，将殿内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还有众人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粗重而艰难，在空旷的大殿里反复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时间，仿佛被这凝滞的气氛拉长了无数倍，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煎熬；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叩问命运。
寒梅姥姥等人的手心早已沁出冷汗，霜凝长老的脸色愈发苍白，连剑棠凰身后的轩辕斩仙与胧月，都微微绷紧了身形，周身气息暗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之变。
当曦华仙子再次睁开眼时，眸中所有的杀意、惊悸、愤怒，都已尽数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万里、破釜沉舟的决绝——这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仙阙谋求一线生机的狠厉，是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好。”
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古井无波，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冰冷，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与同归于尽的凛冽意味，仿佛每一个字都沾着冰雪与血腥，“既然凰主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将我广寒仙阙逼至如此进退维谷的境地……”
话音未落，她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刹那间，一股远比之前浩瀚百倍、精纯百倍、古老百倍的极寒之力，自她体内汹涌而出，如海啸般席卷整座大殿！
殿内温度骤降，连那燃烧的神凰劫火，都似被这股寒气逼得收敛了几分火势，跳跃的光芒变得黯淡了些许。
大殿穹顶之上，那轮由上古阵法凝聚而成的明月虚影，骤然光华大放，皎洁的月华如银河倒泻，铺天盖地而来。
无数道清冷的光带如同实质般垂落，争先恐后地融入她的掌心，在她掌心凝聚成一团璀璨夺目的极寒光团。
光团越凝越实，散发着足以冻结时空、冰封万物的恐怖气息，周遭的虚空都在这股寒气下微微扭曲，连空气都被冻结成了透明的冰雾，漂浮在大殿之中。
这是广寒仙阙的本源之力，是曦华仙子压箱底的底牌，是她执掌仙阙万载，从未轻易动用的太阴本源之力！
“本座可以答应你，即刻倾全阙之力，征伐万妖宫北境分坛。”曦华仙子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剑棠凰眼神微动，凤眸之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她知道，广寒仙阙的实力何等雄厚，若能倾全阙之力相助，征伐万妖宫北境分坛便多了几分胜算，救出小师弟的希望也会大增。
但她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凤眸平静地望着曦华仙子，等待着她的下文——她太清楚曦华仙子的性子，这般被逼之下，绝不会如此轻易松口，必然还有后续的条件，而且是足以让她付出巨大代价的条件。
果然，曦华仙子话锋陡然一转，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一字一顿，字字重若千钧：“但，希望凰主能答应我广寒仙阙两个条件！”
“第一，此战之后，无论成败，凰主须与我广寒仙阙结下‘太阴凰血盟’。”
曦华仙子的目光如冰刃，死死锁定剑棠凰，“盟约期内，凰主需以自身‘神凰劫炎’本源，为我仙阙炼制三枚‘劫火护道符’，助我仙阙三位核心弟子渡九死一生的‘仙王劫’！同时，仙阙若遇灭顶之灾，凰主需出手相助一次，不得推诿！”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是心头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连寒梅姥姥都忍不住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深深的赞同。
这哪里是结盟？
分明是要将剑棠凰彻底绑上广寒仙阙的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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