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轩辕斩仙最后一字落下,那片吞噬了楚战骁与妖无月的漆黑传送阵,骤然如被狂风掐灭的烛火般收缩、湮灭,连最后一缕墨色光晕都消散无踪。
只余下一片死寂的虚空泛起圈圈涟漪,如投入万年寒潭的碎石,在无边死气中缓缓平复,连最细微的空间波动都被彻底抹去,仿佛那道能穿梭虚空的传送阵,从未在这坟场中出现过。
万古坟场,瞬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诡异寂静。
方才还兽魂咆哮震彻天地、灵力狂涌撕裂苍穹的战场,此刻只剩断壁残垣般的残破墓碑——有的拦腰折断,断面处还残留着灵力灼烧的焦痕;有的碑面布满蛛网状裂痕,镌刻的古老符文早已模糊不清,在浓得化不开的死气中散发着腐朽破败的气息。
死寂的风卷着细碎的石屑掠过,发出“呜呜”的低鸣,像是亡魂的啜泣,更添几分阴森。
浓郁到化不开的死气如墨汁般弥漫,黏腻得如同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与腐尸般的腥臭味,钻入肺腑,让人浑身发冷。
唯有尹老压抑的咳嗽声,在空旷死寂的坟场中格外清晰,“咳咳……咳……”,每一声都透着难掩的疲惫与沉重,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妖无月和楚战骁,就这般在众人眼前,随着传送阵的关闭彻底消失,连一丝痕迹、一缕气息都未曾留下,仿佛被这万古坟场彻底吞噬。
轩辕斩仙持剑的手剧烈颤抖,指节因极致的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剑柄捏碎。
虎口崩裂的伤口鲜血淋漓,滚烫的血珠一滴、一滴砸在焦黑龟裂的地面上,发出“嗤——”的轻响,瞬间被冰冷的死气蒸腾成一缕缕白雾,消散在空气中。
他死死盯着传送阵消失的方位,瞳孔因极致的情绪而微微收缩,眼中翻涌着滔天怒火与刻骨担忧,眼神炽热如焚,仿佛要将整片虚空都焚烧殆尽,连周围的空气都被这极致的情绪扭曲得微微震颤。
他周身的灵力紊乱如涛,黑白双剑在鞘中发出低沉而悲愤的嗡鸣,似在呼应主人心中的怒火与不甘。
剑棠凰周身燃烧的凤凰真火缓缓敛去,却依旧残留着灼热的余温,将她苍白的脸颊映照得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
她脸色苍白如纸,下唇被紧咬得渗出鲜血,殷红的血珠顺着莹白的肌肤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凤眸之中满是翻涌的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火焰几乎要从眼底喷薄而出;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责与懊悔,如同细密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心头。
若是她再快一分,若是她的涅盘真火能再炽烈一寸,是不是就能拦下那道传送阵?
是不是小师弟就不会被掳走?
是不是……就不会留下这无尽的遗憾与愧疚?
胧月稳住踉跄的身形,月华般清冷的面容上也覆上一层凝重,眉宇间满是沉郁。
她抬手拂去衣袖上的灰尘与血迹,指尖微微颤抖,显然也未从方才的激战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完全平复。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老妪,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与期盼:
“婆婆,这传送阵的气息尚未完全消散,我们……可能追踪?”
老妪浑浊的双眼缓缓眯起,枯瘦如枯枝的手指轻轻捻动,指尖萦绕着一丝微弱却精纯的灵力,仔细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紊乱空间波动,以及那丝几乎被死气掩盖的、属于妖无月的微弱精血气息。
良久,她才缓缓摇头,声音沙哑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那玉简品阶不低,至少是上古遗物,燃烧精血催发的是随机传送,虽距离不会太远,但方向难辨,且空间气息与坟场死气混杂在一起,如同泥牛入海,无从寻觅。
强行追踪,只会被紊乱的空间之力卷入,迷失在凶险的空间乱流之中,得不偿失。”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剑棠凰和轩辕斩仙,最后落在剑棠凰苍白却依旧倔强的脸上,语气沉了沉:“况且,那万妖宫的小辈不惜燃烧精血也要抓走你们的小师弟,必是有所图谋——要么是为了他身上的秘密,要么是为了要挟你们,短时间内绝无可能取其性命。”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你们的伤势。这万古坟场深处,危机四伏,尸骸遍地,怨灵丛生,没有足够的实力,寸步难行,更遑论救人?”
轩辕斩仙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死气涌入肺腑,却让他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几分。
胸腔中翻涌的怒火与担忧几乎要冲破胸膛,他却强迫自己压了下去,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知道老妪所言极是,妖无月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掳走楚战骁,绝不会只为了一时之快。
他需要时间,需要情报,更需要足以与万妖宫抗衡的力量。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怒火已收敛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凝的决绝,如同深潭般平静,却藏着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胧月忽然转身,快步走到剑棠凰面前,屈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而恭敬的仙门大礼,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冷的地面。
她的声音清冷而恭谨,却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与颤抖:“广寒仙阙,第一万零三代圣女胧月,拜见凰主!”
这突兀的一礼,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瞬间打破了场中凝重压抑的气氛,连空气中弥漫的死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尹老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咳嗽声也戛然而止;轩辕斩仙也微微一怔,看向胧月的目光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剑棠凰原本盈满愤怒与自责的凤眸猛地一凝,锐利的目光如实质般直射胧月,带着浓浓的惊疑与审视,仿佛要将她看穿。
她周身原本已然平息的凤凰真火,似乎受到某种无形的牵引,不由自主地再次升腾起一缕,赤红与金色交织的火焰在她周身跳跃,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灼热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驱散了些许冰冷的死气。
“广寒仙阙……圣女?”
剑棠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并未直接承认“凰主”的身份,甚至连眉头都微微蹙起,“你认得我?或者说……你们广寒仙阙,认得‘凰主’?”
就连一旁沉浸在怒火与担忧中的轩辕斩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猛地转头看向剑棠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素来知晓这位师妹身世不凡,周身气息尊贵而炽热,见识广博,武技奇特,却从未深究,没想到竟与传说中神秘莫测、隐于九天之上的广寒仙阙有着如此深厚的关联。
广寒仙阙,这是与万妖宫、武极城并驾齐驱的顶级势力,底蕴深厚,高手如云,他们为何会称棠凰为“凰主”?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胧月保持着行礼的姿态,未曾起身,声音依旧清冷恭谨,却多了几分坚定与执着:“仙阙古籍有载,身负纯净上古凰血,能御使涅盘真火者,便是我广寒仙阙世代追寻、誓死效忠的凰主。”
“晚辈身负圣女之责,此次下山,便是为了寻访凰主踪迹。先前形势危急,强敌环伺,未能及时表明身份,还请凰主恕罪。”
老妪也缓缓上前一步,对着剑棠凰微微颔首,算是见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感慨与激动,仿佛看到了某种期盼已久的景象。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深深的敬意:“老身奉仙阙大长老之命,护卫圣女,寻访凰主踪迹。无尽岁月流转,历经千难万险,跨越万古时光,终于……让老身等到了凰主现世。”
剑棠凰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面前姿态恭谨的胧月和深不可测的老妪身上,只是此刻,她满心都是楚战骁的安危,哪里有心思纠结于这突如其来的身份?
哪里有时间去探究广寒仙阙与自己的渊源?
“凰主之事,日后再议。”剑棠凰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却依旧坚定如铁,如同淬火的寒钢,不容置疑。
“当务之急,是救回我小师弟楚战骁。你们广寒仙阙……可能助我一臂之力?”
胧月闻言,立刻直起身,与老妪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与决绝。随即,她郑重开口,语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凰主之命,广寒仙阙自当遵从,万死不辞!”
话音顿了顿,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迟疑与顾虑:“只是,万妖宫身为中州五大顶级势力之一,底蕴深厚,势力庞大,高手如云,且与我广寒仙阙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此次掳走凰主师弟之事事关重大,牵扯甚广,一旦与万妖宫开战,必将引发中州动荡,生灵涂炭,甚至可能波及其他顶级势力,后果不堪设想。”
“晚辈不敢擅自做主,需要先以传讯玉符请示仙阙长老会,待长老会应允后,便立刻调动广寒仙阙全部之力,助凰主救人。”
她的话语坦诚而恳切,眼中满是为难,既不想违背凰主的命令,辜负这份世代相传的忠诚,又不得不考虑宗门的安危与整个中州的局势,陷入了两难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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