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角飞扬之间,其上原本模糊得几乎难以辨认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纹路,如同被唤醒的太古神明,次第亮起!
四色光华并不刺眼,没有焚天灭地的锋芒,却温润如母亲抚过婴儿脸颊的手,坚定如撑起苍穹的脊梁,缓缓流淌开来。
它们像四道自太初奔涌至今的灵泉,无声漫过焦土,所经之处,焦黑的大地泛起细碎莹光;又如四匹轻柔的绸缎,浸染凝固的虚空,将那片被虚无侵蚀得如同墨冻的空间一寸寸包裹。
光华过处,“咔嚓——咔嚓——”
细密的声响不绝于耳,不是冰层碎裂,而是某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枷锁”正在崩解。
凝固的灰雾在四色光晕中重新流转,可其中属于虚无的暴虐与死寂,却如冬雪遇上春阳,被无声地净化、驱散,不留半分痕迹。
这片被按下暂停键的天地,风重新流动,光重新蔓延,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也被温柔中和。
一切都在以一种不可抗拒的方式,被轻轻“重启”,重归它应有的秩序。
“四象……定寰宇?!”
虚无魔神的黑影剧烈扭曲,声音嘶哑变形,像是被扼住咽喉的困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那双猩红眼眸中最后一丝“对方仅是残魂”的侥幸彻底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
那是面对天敌的战栗,是混沌在秩序面前的溃退,是直面“道”之审判的本能退缩!
“不可能!上古之后,天地崩裂,法则残缺,大道早已蒙尘!你不过一缕残魂,一星余烬,怎能引动完整的四象权柄?!”
它周身的灰雾疯狂翻滚、暴涨,如沸腾的岩浆般试图抵抗四色光华的浸润。
可每一次触碰,灰雾都发出“滋滋”声响,如滚油泼雪,转瞬消融,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这四色光华并不霸道,没有碾压一切的蛮横,却带着一种“理当如此”的绝对正确。
它所过之处,扭曲的空间被抚平,破碎的法则重新衔接,万物回归本真,拒绝一切外来的亵渎,不容混沌丝毫放肆。
旧道袍身影依旧背对众生,宽大的袍袖掩去所有动作,无人得见他此刻神情。
唯有几缕拂动的灰白发丝,在四色光华映照下泛着淡淡银辉,似在无声诉说:引动这般逆转乾坤之力,他并非毫无代价。
他没有理会身后魔神歇斯底里的咆哮,只微微抬首,望向这片被血与火浸染的天穹。
目光仿佛穿透层层空间壁垒,越过漫天硝烟,看见了更深、更本源之物——那是天地的脉搏,是万灵的祈愿,是秩序的根基。
“存在的,便不会真正湮灭。”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抚平天地伤痛的恢弘之力,如甘霖洒落干涸大地,清晰回荡在每一个生灵心间,“正如光明背后必有阴影,秩序之下亦存混沌。尔等虚无一脉,秉承终结而生,本为大道循环一环,各司其职,天地方能生生不息。”
他的话语不似斥责,不似威吓,倒像一位俯瞰万古的长者,在阐述宇宙间亘古不变的至理。
“然,过犹不及。”他轻轻摇头,语气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更多的却是无可动摇的坚定,“企图以虚无覆盖一切,终结万灵,断绝循环,便是悖逆存在的根基,触犯天地的底线。”
“这片天地,还不到归于寂灭之时。”
话音落下,他负在身后的双手,拇指与食指极轻地捻动了一下。
动作细微,却如拨动了天地琴弦,引万法共鸣。
霎时间,流淌在天地间的四色光华骤变!
青龙的苍青之气,化作无数纤细根须,密密扎入破碎大地。
焦土之下,竟有嫩绿微光倔强萌发,虽只一闪而逝,却如一颗颗生命的火种,在死寂中点燃不屈的生机。
白虎的皎洁之芒,凝作千万无形兵锋。它们不攻魔神,却如最精准的手术刀,穿梭虚空,斩断、剥离那些侵蚀万物的“虚无法则丝线”,将混沌的根基连根拔起。
朱雀的暖赤之光,如温柔水流,拂过轩辕斩仙、楚战骁、剑棠凰及所有重伤垂危的人族修士。
光芒所至,干涸的丹田泛起灵波,破碎的经脉徐徐接续,摇曳的神魂得到滋养,涣散的生机正一点点重聚。
玄武的玄黑之意,化作一道厚重无边的无形屏障,悄然横亘在众生与魔神之间。
它看似轻薄,却坚不可摧,将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与窒息威压彻底隔绝,为伤者撑起一片安稳净土。
他没有施展毁天灭地的杀伐大术,没有掀起狂暴的能量风暴,而是以这种近乎“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修复这片残破的天地,守护每一个挣扎求存的生灵。
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运用,关乎法则的修复,秩序的重塑,存在的本质。
它不依赖蛮力碾压,而是以“道”为名,纠正混沌的偏差,守护天地的根本。
“吼——!我不信!我不信!”虚无魔神发出绝望的咆哮,声音里浸满不甘,“残缺的天地,破碎的法则,岂容完整权柄显化!你在硬撑!你一定在硬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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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不是力量的对轰,不是神魂的冲击,而是存在层面的否定与净化。
对方正在一点点抹去它存在的痕迹,将它从这片天地中彻底剔除!
它周身的灰雾急剧收缩,凝成一颗极致黑暗的球体,又猛地膨胀。
恐怖的虚无之力疯狂汇聚,猩红眼眸中闪过疯狂与决绝——它已被逼至绝境,不惜献祭本源,也要发动那同归于尽的终极一击,打断这重塑秩序的进程!
战场气氛瞬间凝固。毁灭的威压如无形山峦压在每一个生灵心头。
刚刚复苏的生机似又被扼住咽喉,天地空气变得粘稠而致命,一切再次被推向深渊边缘!
旧道袍身影似有所感,却依旧没有转身,依旧保持着负手望天的姿态,仿佛身后毁天灭地的力量与他无关。
可他始终平静如古井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情绪——那是尘埃落定般的释然,仿佛一桩坚守万古的使命即将完成;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他目光的尽头,并非那凝聚毁灭的魔神,也非复苏的万物,而是精准落向不远处——那个刚刚稳住气息,正挣扎抬头的轩辕斩仙。
青年浑身浴血,伤痕累累,气息仍弱。可他的眼神却亮得灼人,那里面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火焰历经生死淬炼,未曾熄灭,反而愈发纯粹、炽烈,如燎原的星火,闪烁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迎上这道目光,旧道袍身影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而那毁灭之力,也在此刻——抵达巅峰!
旧道袍身影的目光,似淌过万古岁月的温润流水,带着洞穿轮回的慈悲,轻轻拂过轩辕斩仙染血却依旧挺拔如青松的眉骨。
眉骨之下,一双眸子里的不屈锋芒,哪怕历经濒死血战,仍如未被折损的孤剑,在血色浸染中灼灼发亮,透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决绝。
而后,目光流转,似清风拂过满目疮痍的战场,掠过气息尚在剧烈起伏、鬓边碎发被凝固血珠黏在苍白脸颊的剑棠凰,又落在楚战骁紧绷如拉满弓弦、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最后力量的肩头。
最终,旧道袍身影单手轻抬,指尖如莲花初绽,漾开一缕清辉,纯净、古老,带着开天辟地之初的微光。
“嗡——”
一声清越的鸣响,仿佛自时空尽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