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身着玄铁重甲的侍卫应声上前,甲叶碰撞间发出冰冷而沉闷的金属交击声,如同敲响了命运的丧钟。
其中一人面容冷硬如铁石,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如同极地寒风刮过:“南宫公子,请吧。”
南宫天龙被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半扶半拖地带下擂台。
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扣住他的臂膀,力道之大,让伤口撕裂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眼前景物开始模糊、发黑。
路过高台之下时,他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抬起头。
目光穿透攒动的人影,死死锁定了端坐于高台之上、曾对他许下重诺的武元宸。
此刻,他眼中所有的狂傲与锋芒都已褪尽,只剩下最原始的、如同野犬般的卑微乞求。
喉咙里咯咯作响,挤出几个破碎不堪的音节,却终究无法汇聚成一句完整的言语。
然而,武元宸只是微微侧过了脸,避开了他绝望的视线,他的眼神复杂难明,其中交织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一抹深藏的忌惮,但最终,所有这些情绪都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与沉默。
他终究没有开口。
甚至,不曾再投来一瞥。
这一刻,南宫天龙的心直坠深渊,冰冷的绝望如同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缚住他的四肢百骸,浸透了他的灵魂。
他彻底明白了——自己已然成了一枚弃子,一枚修炼禁术、惨败人前、连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被榨干了的……废子!
从今往后,这世间再无人会记得“南宫天龙”曾是何等天才,只会唾弃那个“修炼魔功、不自量力”的败类之名!
被拖拽至演武场边缘,即将彻底离开这片承载了他所有荣耀与野心的场地时,他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猛地挣脱了侍卫的钳制,踉跄着,勉强稳住了身形。
他霍然转身,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棱,死死钉在楚战骁走向大夏王朝队伍的背影上,仿佛要将那道身影烙印进自己的骨髓深处。
“玄天宗……楚战骁……”南宫天龙几乎将牙齿咬碎,腥甜的血沫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他将这两个名字一字一顿地从齿缝间碾出,仿佛要嚼碎、吞噬,永世不忘,“今日之辱……我南宫天龙……若有来日……必百倍……千倍奉还!”
话音未落,他猛地捂住胸口,身躯剧烈一震,一大口粘稠的黑血狂喷而出,溅落在身前冰冷的青石板上,宛如一朵骤然绽放的、腐烂的墨色邪花。
眼前骤然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唯有那双至死不曾闭合的眼睛,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仍固执地、充满无尽怨毒地,死死盯着大夏王朝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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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楚战骁,已安然回到自家队伍之中。
他看向一直含笑注视着自己的师尊楚长生,神色一正,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声音带着激战过后特有的清越与昂然:“师尊!”
楚长生轻笑出声,伸出手指,在他肩头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眼底是掩不住的赞许与欣慰:“力道掌控得不错,比上次闭关时又精进了几分,沉凝了许多。”
他话音微顿,故意板起面孔,语气里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调侃:“不过,战骁啊,下次放狠话前可得掂量掂量,莫要让人觉得我们玄天宗出来的,都是那般咄咄逼人的反派模样,平白惹人非议。”
楚战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鼻尖,耳根处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脸上露出了与他方才擂台上睥睨之姿截然不同的、属于少年的腼腆:“弟子知错了。方才……方才是一时意气用事,口无遮拦了。”
想起自己赛前那句“遇见我,你便不再是第一”的狂言,当时只觉得酣畅淋漓,此刻被师尊当面点出,倒真觉出了几分羞赧。
楚长生摆了摆手,眼底那几乎要溢出的笑意终究是没藏住:“罢了罢了,年轻人若无几分锐气,与朽木何异?只是需记得,我辈修行,持身须正,行事当留有余地,莫要真给人落下个‘反派’的口实便好。”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楚战骁再次躬身,心中却如同被暖流包裹,阵阵温热。
他深知,师尊看似在训诫,实则字字句句皆是在回护于他,怕他因锋芒过盛而木秀于林,招致不必要的风波。
楚长生并未留意到,身旁侍立的剑棠凰与轩辕斩仙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眼中同时掠过一丝心照不宣的狡黠笑意,如同偷腥成功的猫儿,默契地弯起了嘴角。
剑棠凰抿着唇,强压下几乎要溢出的笑声,指尖悄悄碰了碰轩辕斩仙的衣袖,用仅有两人可闻的气音低语道:“师尊这话说的……倒似他平日多么‘循规蹈矩’一般?”
轩辕斩仙嘴角微扬,目光扫过楚长生那副努力维持的严师模样,同样压低声音回道:“师父这分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过……战骁方才那句话,确实够劲儿,听得我都热血沸腾。”
两人相视一笑,笑意中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共鸣与狡黠。
他们都再清楚不过,师尊嘴上虽说着“收敛锋芒”,可护起犊子来比谁都狠。
方才楚战骁一拳轰碎那噬天魔龙时,师父看似气定神闲地品着香茗,那扣在杯沿、微不可察地轻叩了三下的指尖,却早已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这小动作,外人无从得知,他们这些常年随侍在侧的弟子,却是再熟悉不过。
这边师徒几人低声交谈,气氛温馨融洽;而演武场其他擂台之上,众多参赛者也终于从楚战骁那石破天惊的一拳所带来的震撼中逐渐回过神来。
兵刃再次交击,灵光重新闪耀,呼喝声与灵力轰鸣声很快便连成一片,将场内的热度再次推向高潮。
很快,一号擂台也已修复完毕——破碎的青石板被尽数更换,防护阵法重新点亮,淡金色的光纹沿着擂台边缘流畅运转,恢弘如初。
一号擂台的裁判清了清嗓子,手中令旗一扬,声音灌注灵力,清晰地传遍全场: “一号擂台,第二百零一场对决,有请双二百零一号选手登台!”
他略微停顿,目光扫过手中玉册,随即高声唱名: “凤鸣王朝——凰天娇!”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在观众席上引爆了更大的声浪!
“老天!这一号擂台今天是走了什么运道?刚送走一个天子壹号第一的南宫天龙,这又迎来一个天子壹号第六的凰天娇!”有人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声音因极度的兴奋而变形。
“何止是走运!这简直是天骄绞肉场!专挑硬茬子上啊!”
“我现在只想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这么不走运撞到了凰天娇手里?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议论声、惊呼声、猜测声如同沸水般翻腾不息。裁判不得不再次提高声调,以灵力压下骚动。
他展开手中那枚流光溢彩的玉牌,目光落在下一个名字上时,眼神不由得微微一顿,似乎对这个组合也感到些许意外。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威严的神态,朗声宣告,声音传遍四方: “对阵者——清音王朝,流水轻觞!”
“清音王朝?哪个清音王朝?”
“没听说过啊……看名字,像是极北边陲那些小国吧?那种地方的修士,能有什么像样的传承?这下惨了,怕是要被凰天娇的凤凰真火烧得灰都不剩!”
“可不是嘛!凰天娇乃是金丹后期巅峰,据说身负凤凰真火,连全盛时期的南宫天龙都要忌惮三分。这流水轻觞……我看呐,连让她热身的资格都没有!”
纷杂的质疑、毫不掩饰的轻视、以及等着看笑话的议论,如同无形的浪潮,汹涌地拍向那座刚刚修复的擂台。
然而,就在这片几乎是一边倒的喧嚣声中,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初春悄然钻出地面的新芽,又似山涧无声流淌的清泉,悄无声息地飘落于擂台之上。
衣袂拂动间,并未带起多么惊人的灵力风暴,唯有一股清冽、纯净、仿佛能洗涤尘嚣的宁静气息,悄然弥漫开来,与周遭鼎沸的人声形成了奇异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