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马车辘辘驶过青石板,轮轴碾过缝隙时发出沉缓的声响,最终在揽月楼前稳稳停驻。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指节泛着冷白,与玄色车帘形成鲜明对比。
轩辕斩仙垂眸迈步而下,衣袍下摆扫过雕花车辕的瞬间,夜风骤然卷起那片沉暗的锦缎——料子似吸尽了夜色,唯有领口一枚银纹在宫灯微光下闪了闪,随即又随他周身敛去的气息,一同隐入阴影。
“路上遇着几波探子,耽搁了些。”他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冷玉,恰好压过周围修士的私语,“她一会儿就来。”
目光抬落间,揽月楼全貌已尽收眼底。朱漆大门被檐下宫灯映得如燃着簇簇火焰,每一盏灯芯都裹着淡淡的灵力光晕,连垂落的灯穗都缀着米粒大的灵玉,风一吹便叮咚作响,碎成满耳清越。
门前早已聚了不少身影:有衣袂飘飘、周身绕着仙气的,望去如谪仙临凡;也有甲胄森然、肩扛长刀的,锋芒似要刺破夜色。
他们看似三三两两低声交谈,指尖却都下意识扣着法器,周身散出的气息层层叠叠,连掠过的夜风都似被割得微滞——能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各王朝千挑万选的顶尖天骄。
楚战骁顺着他的目光扫过,喉结动了动,猛地将声音压到极致,几乎贴在轩辕斩仙耳边:“大师兄,今晚这阵仗不对劲。明面上这些人里,光天骄榜前五十的就占了近半,可方才我感应到三股晦涩的气息,就藏在对面茶肆二楼。”
他指尖悄悄往斜前方点了点,眼底闪过一丝凝重,“那气息沉得像埋了千年的玄铁,绝不是同辈能有的——恐怕是有些老家伙不放心,亲自跟来盯着了。”
夏芷晴也收了先前眼底的雀跃,捏着玉佩的手指紧了紧,连脸颊的红晕都淡了几分。
她将那块刻着“天骄”二字的暖玉递过去,玉佩边缘还留着她掌心的温度,连纹路里都浸着软热:“轩辕师兄,这是天骄宴的令牌,方才天机阁的人送来的,说凭这个能进内厅。”
轩辕斩仙抬手接过,指尖刚触到玉面,便觉一股清凉顺着指缝漫上来,他指腹摩挲过玉佩边缘的云纹,触感细腻,随即微微颔首:“有心了。”
三人刚要抬步,忽闻一声清唳从天际炸开——那声音不似凡鸟啼鸣,带着股穿透云霄的锐气,连檐下宫灯的光晕都晃了晃,灯穗上的灵玉震得更响。
众人下意识抬头,只见一道七彩流光正从夜幕深处疾驰而来,尾端拖出长长的光带,宛如真有凤凰振翅掠过,羽翼扫过之处,连星星都似被染上了虹色。
“是凤鸣王朝的凰天娇!”有人率先低呼出声,声音里裹着难掩的敬畏,“天骄榜第六的那位!听说她的凤凰真火,能烧融玄级灵器!”
流光在揽月楼前骤然停下,光芒散去时,一架华丽的车辇缓缓显形。
四匹神骏的青鸾立在车辇两侧,羽色如雨后青竹,泛着莹润的光泽,额间都嵌着一枚鸽卵大的红宝石,连踏在地上的蹄子都裹着云纹鞍鞯。
它们每动一下,便有细碎的仙气从羽间逸出,落在青石板上,瞬间凝成薄薄的白霜,连空气都似冷了几分。
车帘被侍女轻轻掀开,指尖捏着银线流苏,动作轻柔得怕惊散了仙气。
一名女子款步走下,身上霓裳羽衣随着动作流转出七彩光泽——料子似用月华织就,每一根丝线都泛着莹光,裙摆垂落的羽毛装饰轻扫过青石板,连风都似要绕着她走,不敢吹乱半分衣摆。
她眉梢微挑,眼底自带一股生在高位的傲气,目光扫过人群时,大多只是淡淡掠过,像在看路边石子,却在落到轩辕斩仙身上时顿了顿,瞳孔微缩,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目光里,有好奇,更有几分隐秘的忌惮。
几乎是凰天娇站稳的瞬间,另一侧忽然传来“咚、咚”的沉重脚步声。
每一步都像有头巨象踏在地上,连青石板都微微震颤,缝隙里的尘土被震得扬起,落在周围人的衣摆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正大步走来,赤裸的上身绷着虬结的肌肉,每一块都似藏着千钧之力,古铜色的皮肤在宫灯下泛着油亮的光泽,胸口到腰腹刻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图腾——纹路间似有血气流转,连周身的空气都被染得灼热,靠近些都能感到皮肤发烫。
“哈哈哈!诸位,我拓跋野没有来晚吧!”他声音如洪钟,一开口便盖过了所有声响,震得人耳鼓发麻。
他目光扫过人群时,直接无视了两侧的天骄,视线最终落在轩辕斩仙和楚战骁身上。
尤其看到楚战骁时,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大步上前:“小子,方才在城门口,我就感应到你身上的煞气了——够劲!是个不错的对手!”
他说着,蒲扇般的手掌猛地拍向楚战骁的肩膀,力道之沉,竟让周围的空气都发出“嗡”的一声,似要被震碎。
楚战骁眉峰一挑,非但没退,反而迎着那股力道抬了抬肩。
只听“啪”的一声闷响,他脚下的青石板竟裂开几道细缝,蛛网般蔓延开去,可他身形却稳如磐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反手扣住拓跋野的手腕,指尖微吐,一股刚猛却不失灵巧的灵力顺着拓跋野的手臂涌去——拓跋野脸色微变,只觉手腕处一阵发麻,那股力道似带着韧性,硬生生卸了他三成力气,连手臂都隐隐发沉。
“有点意思!”拓跋野眼中瞬间燃起战意,像两簇火焰在跳动,他猛地松开手后退半步,掌心的灵力还在微微震颤,“百朝大战第二轮,我等着你!到时候咱们好好切磋切磋,看谁的拳头更硬,谁能把对方揍趴下!”
凰天娇站在车辇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抚着腰间的凤玉佩,指尖划过玉面上的纹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北漠拓跋氏的炼体术果然名不虚传,这肉体强度,同辈里怕是没几个能扛住他一拳。”
她声音轻轻的,却像裹了丝线,恰好能让身边几人听到,“只是不知,比起南宫天龙和李承嗣,又当如何?”
就在这时,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传来,像清泉淌过石涧,带着凉意,瞬间缓和了门口剑拔弩张的气氛:“诸位道友,既然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何不入内一叙?”
众人回头,只见一名白衣男子手持玉箫,正含笑站在台阶上。
他衣摆上绣着淡淡的云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似有云雾流转,腰间挂着一枚天机阁特有的星盘玉佩,玉色莹润,上面刻着繁复的星图。
他气质儒雅得像个饱读诗书的书生,可周身散出的灵力却绵密如网,连空气都似被他梳理得温和起来,不再带着先前的紧绷。“站在门口吹风,岂非怠慢了这揽月楼的良辰美景?”
“是天机阁的玉清玄!天骄榜第八的那位!”有人认出他,连忙拱手行礼,语气里满是敬重。
天机阁超然物外,擅长推演天机,连各大王朝的兴衰都能算得七七八八,其传人向来受各方礼遇。
他一开口,原本紧绷的气氛顿时松了几分,连拓跋野身上的煞气都淡了些。
众人纷纷拱手回应,顺着汉白玉台阶陆续进入揽月楼,脚步声与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渐渐漫过了门前的宫灯光晕。
轩辕斩仙随人流步入揽月楼大厅,脚步刚跨过门槛,周身的喧嚣便似被一道无形屏障硬生生截断。
穹顶之上,数百颗夜明珠错落镶嵌,大的如青瓷碗盏,小的似莹白珍珠,冷白光芒交织成一片璀璨星海,连空气中浮动的龙涎熏香,都被染上了细碎的光点,漫过衣襟时竟带着几分凉意。
案几沿墙排开,锦缎桌布垂落至地,边角绣着金线云纹,玉盘里的灵果泛着温润光泽——赤珊瑚般的火荔、莹白如脂的雪桃,每一颗都灵气充沛,可在场的天骄们却无心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