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女子声音平淡如玉石相击,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陛下有旨,命你即刻随我入宫见驾。”
剑棠凰脸上的笑意“唰”地垮了下来,像被戳破的锦缎气球,肩膀瞬间耷拉得老高。
她磨磨蹭蹭挪着步子上前,语气里满是委屈:“清漪前辈……怎么是您亲自来接啊?就不能晚一会儿,等我跟大师兄坐会儿再走吗?”
被称作清漪的女子没理会她的抱怨,转而面向轩辕斩仙,微微颔首行礼,道袍袖口轻扫过地面,带起一缕微风:“大皇子殿下,我奉陛下口谕接回长公主,多谢殿下一路照拂。”语气礼貌周全,却像隔了层薄冰,疏离地能析出寒气。
轩辕斩仙只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剑棠凰耷拉的脑袋上,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指尖轻轻叩了叩车辕。
剑棠凰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轩辕斩仙,那模样活像被大人拎着后颈的小猫,委屈得鼻尖都红了:“大师兄,我先走了……我们晚上说好的,可不能不算数啊!”
清漪抬手轻拂袖摆,一道柔和却带着不容抗拒之力的灵力悄然裹住剑棠凰,语气依旧平淡无波:“长公主,陛下已在紫宸殿久候,耽搁不得。”
话音落时,青光再起,如绸带般裹住两人身影,化作一道疾驰的青虹,掠过望仙楼翘角的铜铃,转瞬便消失在天际,只留下空气里残存的淡淡灵气,和铜铃“叮咚”的余响。
轩辕斩仙望着青虹逝去的方向,唇边缓缓绽开一抹无奈却温和的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那处还留着常年握剑的薄茧。
“小主人,望仙楼的雅间我早已命人备好,炭火暖着,茶也温透了,我们还去吗?”福伯上前半步,低声提醒,目光扫过望仙楼掌柜急得冒汗的脸。
“不去了,福老。”轩辕斩仙回头看向福伯,笑意温煦得像午后阳光,“热闹看够了,棠凰也走了,我们回轩辕府吧。”
福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小主人素来行事有定,今日竟为这点小事改了行程?但他半句多问没有,立刻躬身应道:“是,小主人。”
望仙楼掌柜见状,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声音都发颤:“前辈,雅间都温着您最爱的雨前龙井,还有刚出炉的蟹粉酥,热乎着呢,您看……”话未说完,便撞上了轩辕斩仙的目光。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看得他后颈一凉,到了嘴边的挽留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两人转身走向马车。
白玉马车再次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稳的“轱辘”声,缓缓驶离了望仙楼前的喧嚣,将掌柜的叹息远远抛在身后。
不多时,轩辕府朱红大门已然在望,门前两尊石狮子张着口,吞吐着午后的暖阳。
南宫月瑶正牵着一群家丁候着,她身着淡粉罗裙,鬓边插着一支珠花,往日里眼底的锐利消减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柔和,连眉梢都染着暖意。
而她手中,正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那女孩约莫五六岁年纪,穿着一身绣着缠枝莲的粉嫩锦缎小裙,料子软乎乎的,随着动作轻轻晃。
头上扎着两个圆圆的花苞髻,髻尾各系着一串小巧的银铃,她微微歪着脑袋张望,银铃便“叮铃叮铃”响起来,清脆得像山涧刚融的泉水。
她的脸蛋软乎乎的,透着健康的粉晕,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宛如浸在水银里的黑宝石,纯净得没有半分杂质,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从马车上下来的轩辕斩仙。
许是被他身上淡淡的灵力气息惊到,小女孩悄悄松开南宫月瑶的手,怯生生地躲到她身后,只探出半个小脑袋,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着,小声问道:“娘亲,他……他就是灵儿的表哥吗?”
这声清晰的“娘亲”让轩辕斩仙脚步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怔忪,随即抬眼看向南宫月瑶,目光里带着几分询问。
南宫月瑶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眼底却藏着些许歉然与复杂,手指轻轻绞着裙摆。
她弯腰将身后的小女孩牵到身前,指尖温柔地梳理着她额前的碎发,柔声介绍道:“斩仙,这是灵儿,轩辕灵。她是我的女儿。”顿了顿,她抬眼看向轩辕斩仙,声音轻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灵儿,快叫表哥。”
小女孩——轩辕灵,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乌溜溜的眼睛像浸在清泉里的黑琉璃,定定望着眼前这个气息清冷、却如寒玉般隽秀的哥哥。
小嘴唇抿了又抿,攥着裙摆的手指紧了紧,终于鼓足勇气,糯糯地唤了一声:“表哥。”那声音软乎乎的,还裹着未散的羞怯,像颗刚剥壳的奶糖,甜得人心里发暖。
轩辕斩仙眼中的讶异如流星掠过长空,转瞬便沉淀为深潭般的平静。
他缓缓蹲下身,玄色衣袍在青石板上铺开一角,恰好与南宫灵平视。
平日里冷硬如刀刻的眉眼,此刻竟像被春水浸过般柔和下来,连声音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眼前这娇软的小不点:“嗯,我是表哥。你叫灵儿?”
见这位好看的表哥没有半分架子,指尖的温度甚至带着些温柔,南宫灵的胆子悄悄大了些。她轻轻点了点头,头上的银铃随着动作“叮铃”轻响,脆生生应道:“嗯,轩辕灵。”
“很好听的名字。”轩辕斩仙望着她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缓缓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他的指尖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划过发丝时有些粗糙,动作却生疏得近乎笨拙——那是从未触碰过这般娇软生命的小心翼翼,仿佛眼前的小丫头是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
南宫月瑶站在一旁看着,眼眶莫名泛起热意,连忙上前打圆场:“好了,斩仙,外头风凉,吹着孩子不好,我们先进府吧!”
轩辕斩仙应声起身,侧身让出通路,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方才触到发丝的温度。
南宫月瑶牵着灵儿先走,小家伙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小短腿迈得慢吞吞的,走三步就回头望他一眼,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活像在打量一件稀世的珍宝,直到身影拐进垂花门,那道恋恋不舍的目光才终于收回去。
府内的青石板路被家丁扫得一尘不染,连缝隙里的杂草都除得干干净净,踩上去只听得到轻缓的脚步声。
两旁的石榴树枝繁叶茂,枝头缀满了青涩的小果子,像一串串沉甸甸的绿玛瑙,在风里轻轻晃悠。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叶隙,洒下满地斑驳的光点,随着枝叶摆动,像无数只眨动的眼睛。
南宫月瑶一边走,一边絮絮说着府里的近况——哪株牡丹开了新瓣,哪棵老槐又发了新芽,不多时便引着他来到一座雅致的庭院前。
朱漆院门虚掩着,门楣上“汀兰院”三个字的描金虽褪了色,边缘却被细心打磨过,依旧能看出往日的精致。
“这是你母亲清儿出嫁前住的庭院,”南宫月瑶推开院门,声音里裹着几分感慨,“我和你舅舅一直给你留着,一草一木都没动过。这几年我常带灵儿来,她倒也认路,每次来都吵着要坐这儿的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