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看着林风那双从未有过如此剧烈波动的眼睛。
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林风？”
苏晴的声音很轻，林风象是没有听到般，目光落在了远方。
她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
“别想太多。”
“赵队会查清楚的。”
林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
“他不是坏人。”
苏晴轻轻点头，没有打断林风。
“小时候，家里穷，学费都凑不齐。”
“是他偷偷塞钱给我爸。”
“还骗我爸，说是村里给的困难补助。”
林风的语速很慢，眼神中充满了回忆。
“每次从田里回来，他看见我后都会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
“他自己的孩子都舍不得给。”
“他说，男娃子要多读书，读书才能出山。”
苏晴的心口象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一个皮肤黝黑、满手老茧的庄稼汉，对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笨拙地表达着最淳朴的善意。
而现在，这个善意的源头，却和云梦市最凶残的毒枭，出现在了同一张照片上。
“我明白。”
苏晴低声说。
林风猛地转过头，眼中有血丝在蔓延。
“你不明白！”
他低吼道。
“孟非！他之前在电话里说，要送我一份大礼。”
林风的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几乎要择人而噬。
“这就是他的礼物！”
“他知道忠贵叔对我意味着什么！”
“他不是要杀我，他是要毁掉我身边的一切！毁掉我认知里所有的美好！”
林风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我必须，亲手抓住他。”
就在这时，苏晴口袋里的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起来。
还是赵队。
苏晴立刻接通。
“赵队。”
电话那头，赵队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但语速极快。
“有林忠贵的消息了。”
林风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一把从苏晴手中拿过手机，贴在自己耳边。
他的动作太快，苏晴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赵队！是我，林风！”
“忠贵叔他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赵队沉默了两秒。
“林风，你先听我说完，保持冷静。”
“人找到了，还活着。”
林风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
“但是情况很不好。”
赵队的声音沉了下去，让林风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我们的人在一个地下黑赌场找到他的时候，他”
赵队似乎在斟酌用词。
“他毒瘾发作，神志不清。”
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说什么？”
“毒瘾？”
赵队的声音透着无奈。
“对，毒瘾。”
“根据我们抓到的赌场人员交代，林忠贵大概是一个月前，被人做局，欠下了巨额赌债。”
“为了还债，也为了让他听话，对方用新型毒品控制了他。”
林风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这绝对不可能！”
“忠贵叔他一辈子老实本分，连扑克牌都不打！怎么可能会去赌博！”
“赵队！这一定是个圈套！”
“林风！我知道！”
赵队在电话那头吼了一声。
“我当然知道这是圈套，但事实就是，他被毁了！”
“我们已经把他控制起来，直接送去了市里的强制戒毒所。医生说，他接触的那种新型毒品成瘾性极强，戒断过程会非常痛苦。”
林风的呼吸变得无比沉重，象是被抽了灵魂似的默不作声。
“孟非”
许久后，林风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是孟非干的，对不对？”
赵队叹了口气。
“没有直接证据。”
“设局控制他的人都是一些街头的小混混。我们已经抓了几个，但嘴硬得很，什么都问不出来。”
“他们背后肯定有人，但线索到这里就断了。这些混混，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孟非这两个字怎么写。”
林风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是他！一定是他！”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所以他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警告我！”
“这个畜生！他毁了一个好人，毁了一个勤勤恳恳的农民的一辈子！”
林风的怒吼声在空旷的庄园里回荡。
苏晴站在一旁，看着他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斗的肩膀，一言不发。
她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林风，你冷静”
赵队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停住了。
电话里传来另一个急促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向赵队汇报着什么。
林风和苏晴都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后，赵队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先前的所有情绪都消失了。
“苏晴，你听电话。”
林风愣了一下，将手机递还给苏晴。
苏晴接过电话，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赵队？”
“出事了。”
赵队的声音压得很低。
“市局，刚刚收到了一个邮递包裹。”
苏晴眉头紧锁。
“包裹？”
“是的。收件人，写的是我的名字。”
苏晴的心猛地一沉。
“里面”
赵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压制着什么情绪。
“里面，是一双手。”
苏晴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
“一双被砍下来的人手。”
赵队的声音冷得象冰。
“法医技术科的同事初步判断，是成年男性的手。切口平整，应该是用的利器。”
“死亡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
“邮包是从城西的一个路边邮筒寄出的，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周围也没有监控探头。”
苏晴感觉自己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孟非这个疯子！
他不仅在用林忠贵的事情刺激林风。
还在用这种血腥的方式，公然挑衅整个云梦市的警方！
“赵队，那我们现在”
“罗曼庄园这边，我会留下周毅和一部分警力继续进行地毯式勘察。”
赵队下达了命令，不容置疑。
“你，立刻带着林风，返回市局。”
“这是命令，立刻、马上！”
电话被挂断。
苏晴放下手机，看向林风。
林风也正看着她。
他的脸上，愤怒的潮水已经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怕的平静。
“听到了？”
苏晴开口。
林风点了点头。
“走吧。”
他转身，率先朝着庄园大门走去。
“回市局。”
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坚韧。
苏晴跟了上去，脚步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