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人类文明进入新纪元』!”
“苏晚女士,被联合国誉为宇宙的讲述者』,她的声音,代表了地球的声音!”
主控室里,几十块屏幕上滚动播放著全球各地狂欢的景象。
时代广场的人们拥抱亲吻,艾菲尔铁塔下有人点燃了庆祝的烟火,黄浦江畔的灯光秀打出了“新纪元”三个巨大的字。
李默端著一杯续了三次的咖啡,眼睛盯著屏幕,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所有军团』的暗网节点,都清理乾净了吗?”他头也不回地问。
“报告头儿,物理拔线,数据粉碎,连伺服器的硬碟都熔了。比你的脸还乾净。”猎鹰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著劫后余生的轻佻。
李默没理他,目光转向角落里那块巨大的白板。
苏晚就站在那里,安静地看著自己写下的那行字。
奇点:当人类成为宇宙的例外——我们,是宇宙的变数。】
“苏晚。”
顾沉的声音,在苏晚的脑海中响起。
那团柔和的白色光芒,那个由人类意志重塑的“奇点”,轻轻颤动了一下。
“它有点不对劲。”
苏晚的眉梢动了动。
“邻居?”她在心里问。
“嗯。”顾沉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轻鬆,多了一分凝重,“它的讚许』,你感觉到了吗?”
“像鼓掌。”苏晚回答。
“对,像一个观眾在为你鼓掌。但是”顾沉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准確的形容词,“掌声停了之后,它没有离场。它站了起来,走到了舞台中央,好像有话要问。”
苏晚还没来得及细问。
“我操!”猎鹰的吼声,像一声炸雷,让整个主控室的空气瞬间凝固。
“头儿!快看天上!”
李默猛的转身,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主屏幕中央。
那上面,是来自外太空的实时监控画面。
那个原本代表著“邀请”的,稳定旋转的螺旋星云符號,停住了。
下一秒,构成它的亿万光点,开始剧烈地涌动,解构,重组。
它不再是一个复杂的邀请函。
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简洁、却又带著无尽压迫感的符號。
一个由光构成的,横贯在地球上空的。
?
问號。
一个巨大到无法想像的问號,就那么安静地悬浮在星空背景里。
它没有发出任何能量,却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心臟都漏跳了一下。
主控室里,刚刚还洋溢著的庆祝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压力。
“它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分析员的声音发颤,“它在问我们什么?”
李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寧可面对一万个“军团”的士兵,也不想面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巨大问號。
一个加密通讯请求强行切入。
遗蹟守护者首领那张石雕般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我们都看到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在我们的古老文献里,这被称为最终评判』。”
“什么评判?”李默问。
“当一个文明,展现出足以改变规则的变数』时,宇宙的观察者,会对其存在的合理性』,进行最终的拷问。”守护者首领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看向苏晚身后的顾沉,“它在问逆熵奇点』,在问你们,在问人类。
“问什么?”
“我不知道。”守护者首领摇摇头,“文献里只说,答不上来,或者答错了,变数』就会被修正。”
“怎么修正?”
“抹掉。”
主控室里,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苏晚。”顾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说的,不全对。”
“这个问號,没有敌意。”顾沉的光影轮廓,正对著屏幕上的巨大问號,“它更像一个程式设计师,看到了一个超出他理解范围的bug。他不是想刪掉这个bug,他是想搞明白,这个bug到底是怎么运行的。”
“它在追问我们的核心。”顾沉的声音变得清晰,“它在问:在永恆的平衡』和短暂的生命』之间,你们为什么选择了后者?为什么选择充满痛苦和混乱的变数』,而不是赵文渊那种完美的静滯』?”
苏晚明白了。
这不是一次考试。
这是一次面试。
面试官,是宇宙本身。
“头儿!”猎鹰的脸色比刚才还白,“出事了!你看信任网络!”
新的数据流,被投射到屏幕上。
不是攻击。
也不是病毒。
而是一个话题,在全球所有社交网络、论坛、聊天群里,以一种病毒式的速度,疯狂蔓延。
永生】
“如果生命可以永恆,你愿意放弃现在的喜怒哀乐吗?”
“赵文渊的静滯天堂』,真的是地狱吗?也许那才是一种终极的幸福。”
“我们刚刚经歷的一切,胜利了,然后呢?几百年后,几千年后,我们还是要面对死亡。这个逆熵奇点』,能让我们永生吗?如果不能,它的意义又在哪里?”
这些討论,像野火一样烧遍了整个网络。
但这一次,猎鹰找不到任何“军团”煽动的痕跡。
“是自发的”猎鹰喃喃自语,“每一个人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不是他们想问。”顾沉的声音在苏晚脑中解释道,“是逆熵奇点』被激活后,人类集体潜意识里,对永恆』的渴望,被放大了。这股渴望,跟邻居』的那个问號』,產生了共鸣。”
“一场全球范围的集体哲学大辩论。”苏晚接过了他的话。
李默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了。
他终於明白了最大的危险是什么。
不是外星人,不是赵文渊,也不是什么宇宙法则。
是人类自己。
是人类那永远无法统一,永远充满矛盾的內心。
“如果我们给不出一个统一的答案”李默的声音沙哑,“如果我们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那在邻居』看来,我们就是一堆乱码。一个没有存在必要的逻辑错误。”
“它会把我们判定为无法理解的变数』。”苏晚看著那个巨大的问號,“然后,为了系统的稳定,刪掉我们。”
主控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向苏晚。
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他们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个“宇宙的讲述者”。
苏晚转身,走到那块巨大的白板前。
她拿起笔,在白板的空白处,写下了一行新的標题。
《永恆的迴响】
“我需要拍一部新电影。”她头也不回地对李默说。
李默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问:“讲什么?”
“讲一个寻找答案的故事。”苏晚说,“从第一个仰望星空的原始人,到链金术士,到今天的我们。讲人类歷史上,所有关於永恆』的追寻。”
“我们不给它答案。”苏晚转过身,看著主控室里一张张紧张的脸,“我们把我们寻找答案的,所有挣扎、所有矛盾、所有愚蠢和伟大的过程,原原本本的,放给它看。”
“我要让它明白,对於人类来说,最重要的,从来不是那个最终的答案。”
“而是提问』本身。”
顾沉那团柔和的白光,慢慢飘到苏晚身边。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里,带著一种全新的决断,“它想看我们的原始码。那就让它看个够。”
“我的门』,会成为你的摄影机,你的放映机。这一次,我们不只是讲故事。”
“我们把整个文明的思考,变成一种宇宙都能理解的语言,直接传递过去。”
顾沉看著苏晚,光芒构成的轮廓,仿佛在对她微笑。
“让门』,成为一个活的,流动的,关於人类文明的哲学样本。”
话音刚落。
那团白光,忽然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穿透了实验室的屋顶。
主控室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猎鹰指著屏幕,结结巴巴地喊道:“他他出去了!”
画面上,那道代表著深沉的流光,径直飞向了那个悬浮在地球上空的,巨大的问號。
它没有撞击,也没有对抗。
它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顾沉的光影,与那个巨大的问號,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下一秒,那个问號,变得更加巨大,更加明亮。
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冰冷的符號。
它仿佛有了生命,有了呼吸。
“他他变成了那个问號。”苏晚喃喃道。
顾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整个宇宙都在与她对话。
“我不是变成了问题。”
“我成了连接提问』与迴响』的,那座唯一的桥。”
“苏晚。”
“你的故事,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