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书房，空气像凝固的胶水。
苏晚盯著手机屏幕，那两行来自“猎鹰”的加密信息，像两根冰冷的针，扎进她的眼睛里。
重庆电影学院。
大学时期的所有资料。
未公开的课堂习作。
早期剧本。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让她遍体生寒。相比之下，之前那个所谓的“调色盘”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苏晚的声音乾涩，她放下手机，看向身边的顾沉。
顾沉没有说话，只是起身，从书柜里抽出几本厚厚的专业书籍，翻到版权法和智慧財產权的部分，然后又拿出一本关於网络信息安全的书。
他把书摊在桌上，指著其中几个条款，“你看，我们国家的著作权法，实行的是自动保护原则。作品完成，权利就自动產生，不需要登记。”
苏晚点头，“我知道。”
“但问题在於举证。”顾沉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谁主张，谁举证。如果他们拿著你十几年前的一份课堂习作，改头换面后抢先发表，然后反过来告你未来的某部作品抄袭，你怎么证明你的作品创作时间在他们发表』之前？”
苏晚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一次性的攻击。
这是一个埋在她创作生涯里的，隨时可能引爆的连环炸弹。他们偷走了她的过去，就是为了彻底封死她的未来。
她今天可以靠著几百万字的手稿自证清白，那明天呢？后天呢？她不可能为自己脑子里的每一个新想法，都提前准备好几百万字的“產检报告”。
“他们想让我以后写的每一个字，都活在被指控抄袭的恐惧里。”苏晚喃喃自语。
顾沉合上书，坐回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所以，我们不能被动防守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墨子科技李默的电话。
电话接通，他直接开口：“李默，是我，顾沉。我们需要你的帮助，用最快的速度，把之前原创保护联盟』设想的那个区块链版权追溯系统，变成现实。”
电话那头的李默沉默了几秒，隨即传来冷静而有力的声音：“明白。我的团队二十四小时待命。你让苏晚隨时可以过来。”
第二天一早，“华夏原创保护联盟”的紧急视频会议召开。
参会的都是国內影视行业的顶级大佬，华影的王中军，腾龙影业的於东，光线王长田每一个都是跺跺脚能让行业震三震的人物。
苏晚没有绕圈子，直接將昨晚收到的信息公之於眾。
“各位，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盗版行为了。这是一场针对创作者的，有预谋、有组织的精准猎杀。今天他们的目標是我，明天就可能是你们公司旗下的任何一个导演、任何一个编剧。”
视频画面里，大佬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王中军第一个开口，声音低沉：“苏晚导演，你说的没错。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爭，是我们所有人的战爭。你需要什么支持，华影全力配合。”
“我需要技术。”苏晚说，“我们需要建立一个金钟罩，一个铁布衫。我联繫了墨子科技的李默，他们愿意提供全套技术支持，开发一套基於区块链的数字指纹』系统。”
“从今天开始，联盟所有成员公司的项目，从第一个字的构思开始，到最终的成片，每一个版本，每一次修改，都將生成一个独一无二、不可篡改的加密时间戳，记录在全球分布的节点上。”
“我们要让证据跑在阴谋的前面。”
这场会议开了一个上午，最终形成了一份联合声明。
当天下午，由“华夏原创保护联盟”牵头，联合国內上百家影视、文学、动漫公司，共同发布了《致电影行业的一封信。
信中不仅號召全行业共同抵制盗版，更以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態，公布了由“猎鹰”团队追查到的第一批盗版源头信息，其中就包括了“暗夜影院”背后的几个海外空壳公司和洗钱帐户。
整个行业都震动了。
这已经不是呼吁，这是宣战。
就在行业內外风起云涌的时候，李姐拿著最新的票房统计衝进了苏晚的工作室。
“破了！破了！都破了！”她激动得满脸通红，“《山那边的孩子票房过二十亿了！天吶，一部文艺片二十亿！顾沉现在是文艺片之光』！”
“还有你的《远航者，三十五亿！贺岁档冠军！我们把所有商业大片都干趴下了！你现在是一线商业大片导演了！”
李姐挥舞著平板，像是在挥舞两面胜利的旗帜。
苏晚正在和李默的团队通电话，討论“数字指纹”系统的技术细节，她对李姐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对著电话说：“对，算力不够就加伺服器，钱不是问题，我要求这个系统在一周內上线第一个测试版本。”
掛了电话，她才看向李姐，笑了笑，“姐，淡定。”
“我淡定不了！”李姐说，“你知道外面现在怎么说吗？说你们夫妻俩联手，把贺岁档变成了你们家的后园！”
就在这时，苏晚的手机响了，是“远航者基金”的王姐打来的。
“苏导，好消息！”王姐的声音带著兴奋，“李想的《机器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上周我们安排了几场小范围点映，口碑爆了！好几个影评人都给了满分，说风格堪比《银翼杀手！竇唯老师做的配乐也封神了！现在好几家院线都在联繫我们，想谈扩映的事！”
这是这场漫长战爭中，难得听到的具体胜利。
苏晚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太好了。告诉李想，让他大胆去做，后面的事情，我们顶著。”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舆论的支持，票房的胜利，联盟的成立，技术的推进他们正在一步步构筑起坚固的防线，准备发起总攻。
深夜，顾沉的书房。
他正在和“猎鹰”进行加密通话。
“我们跟了那条资金线很久，绕了全球三十多个节点。”耳机里传来“猎鹰”冷静的声音，“最终锁定了一个核心伺服器集群，物理位置在东南亚一个叫金三角』的地方，那里是法律的真空地带。”
“有办法端掉吗？”顾沉问。
“硬来不行。但我们找到了一个系统后门，是他们一个离职的程式设计师留下的。我们有一个小时的窗口期，可以拿到最高权限，足够我们联合国际刑警，冻结他们所有的数字资產，並且拿到核心人员名单。”
顾沉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决定性的机会。
“行动时间。”
“北京时间，明晚十点。”
掛断电话，顾沉立刻在只有七个人的“联盟核心决策群”里，发布了这条绝密信息，並附上了由“猎鹰”团队制定的，精確到秒的行动计划。
群里瞬间沸腾了。
王中军：“干得漂亮！我马上协调有关部门，准备好对接国际刑警组织！”
於东：“等这一天很久了！这帮杂碎！”
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那致命一击。
然而，距离行动开始还有十五分钟。
晚间十点四十五分。
李姐的电话尖叫著冲了进来，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
“顾沉！苏晚！出大事了！你们快上网！！”
顾沉心里咯噔一下，他点开李姐发来的连结。
那是一个公开的云盘地址。
文件夹的標题是——“华夏原创保护联盟行动计划书”。
里面的內容，一字不差，正是他十五分钟前发在核心群里的那份绝密文件。
顾沉的目光，死死盯住了手机屏幕上那个微信群的成员列表。
一共七个人。
他和苏晚，李姐，王中军，於东，王长田，还有一个负责基金会法务的张律师。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同样脸色煞白的苏晚。
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冰冷的眼神。
“我们中间，有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