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惊慌的臭虫们(1 / 1)

而与此同时,白家。

白万生阴沉着脸踏进门槛时,七八个人“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为首的是金半城,那个穿着丝绸长衫、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此刻全然没了平日的儒雅,脸上写满焦虑。旁边是陈老,盐商世家出身,瘦高的身形在人群里显得格外突出。

“白先生怎么样了?”

“见到那个何厂长了?”

“他怎么说?”

“有没有谈条件?”

七嘴八舌的问题劈头盖脸砸过来。

白万生没立刻回答。他环视一圈在场的人——金半城、陈老、还有几个四九城里有头有脸的资本家,都是昨天在白家大宅密谋的“自己人”。这些人显然是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此刻个个脸上都带着期待和不安交织的神色。

白万生的心沉了沉。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打破这些人的幻想。

但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转向一直站在门边的老管家——一个五十多岁、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佝偻的老人。

“老白,”白万生的声音很沉,“出去转一圈,看看我们有没有被人给监视了。”

这话像一块冰砸进热油里。

“什么?”

“我们被人给监视了?”

“白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厅里瞬间炸开了锅。金半城脸上的山羊胡都在颤抖,陈老那张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也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老白——这个在白玉楼家干了三十年的老管家——微微躬身,什么也没问,转身就出去了。他走路的样子很普通,甚至有点蹒跚,但如果有懂行的人在场,就能看出那脚步的节奏——每一步都踩在最不容易发出声响的位置,每一次转弯都恰好利用视野盲区。

这是“血滴子”出身的本能。虽然刚刚培训满,大清就亡了,但那套追踪与反追踪的本事,已经刻进了骨子里。这三十年来,他表面上是白家的管家,实际上一直是白玉楼最信任的暗桩,当然现在白玉楼也没有了。

白万生这才走到太师椅前坐下,端起已经凉了的茶,狠狠灌了一口,仿佛要浇灭心头的火。

“那中央直办、圆桌直管厂的厂长,”他开口,声音嘶哑,“是一个非常仇富的家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让我们无条件捐献出财富——所有财富,包括我们已经转到海外的,藏在暗处的。他不允许我们带走一分一毫。”白万生的手指捏紧了茶杯,指节泛白,“我提出要谈条件,他当着我的面安排人监视我们。他没给我们任何谈条件的机会。”

“他敢?!”金半城“啪”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他一个小屁孩,凭什么这么狂?!”

陈老没说话,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的是更深的寒意。

白万生惨笑一声:“凭什么?就凭他现在是副部级干部,就凭他背后站着整个国家,就凭娄半城已经把全部身家押上去了——你们没看今天的《最高日报》吗?副部级待遇!这是什么概念?这是通天了!”

正厅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陈老缓缓开口:“既然他想找死,我们就成全他。”

他顿了顿,声音平静得可怕:“回去之后,立即发动各方,罢商。工厂停工,商铺关门,银行停兑。让四九城的经济瘫痪三天,看他们怎么办。”

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在旧时代,每当政府政策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就用这招——用经济瘫痪来要挟政府妥协。

可这次,白万生摇了摇头。

“那是在找死。”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重若千钧,“公私合营的决定已经下达了,白纸黑字登在《最高日报》上。这不是商量,是政策。如果我们敢罢商,他们根本不用谈判,直接派军队接管工厂、接管商铺、接管银行。而且,不要忘了,中央直办,圆桌直管厂能给所有农村户口发放三个月口粮,就能弥补我们的这些行为,并且,现在很多工厂都是国营工厂,我们罢商,工厂停工,影响力非常弱小。”

他定了定神,看着陈老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我们早已经藏了大部分的财富,他们对这还有一点期待的,并且北方战场突然开启的话他们根本不会等我们到现在,而现在我们敢跳出来,他们就敢抄我们的家。”

“抄家”两个字,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他们想起不久前刚刚结束的土改,想起那些被公审的地主,想起那些被没收的田产,想起那些血流成河的场景。

正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只能听见窗外风吹过老槐树的沙沙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电车铃声。

就在这时,老白回来了。

他走得很轻,像猫一样,直到站在白万生身边,才有人注意到他。

“怎么样?”白万生立即问。

老白垂着眼,声音不高,但足够让所有人都听见:“白老爷,您说得没错。在场的各位,估计都被监视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发现了在场人员的双倍监视人数——金老爷家外面,至少八个暗桩;陈老爷的宅子周围,六个;王老爷的铺子门口,四个都是生面孔,伪装得很拙劣,但确实是盯梢的。”

他说“拙劣”,但没人敢真这么想。能在老白这种“血滴子”出身的人眼里被轻易发现,不是因为对方水平差,而是因为对方根本没想认真伪装。

这是一种态度——我就是盯着你,明着盯着你,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该死!”金半城咬牙切齿,“那些泥腿子果然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啊!”

“要是在前朝,”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愤愤道,“这些泥腿子怎么可能敢这么对待我们?!”

这话引起了一片共鸣。是啊,要是在前朝,他们这些大商人、大厂主,哪个不是官府座上宾?哪个不是前呼后拥?可现在

“冷静一点吧。”陈老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越是面临大事,就越是要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众人:“看来,我们明面上的财产,应该是保不住了。现在说说,我们如何保住隐藏的财产吧。”

这才是关键。

明面上的工厂、商铺、房产,他们已经做好了放弃的准备——反正大头早就转移了。但那些藏在暗处的,才是他们的命根子。

金半城想了想,说:“想要保住隐藏的财产,就只能熬了。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把我们饿死不成?那还能叫共和吗?”

“这的确是个办法。”白万生接话,“这种高压时期,总要过去的。为了经济发展,他们总要放开对我们这些人的限制的。等到过去了,我们再把隐藏的财富拿出来自然而然的,我们的后代就能比这些泥腿子更快的爬上枝头。”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到时候,我们的后代还是高高在上的老爷。他们泥腿子的后代,还是给我们打工的命。”

这话给了在场人一丝希望。

是啊,他们可以熬。熬到政策松动,熬到时代变化。他们有隐藏的财富,有海外的关系,有等待的资本。

但陈老接下来的话,又让这丝希望黯淡了:“就是我们这些人,可能要熬到死了。毕竟上面那些人还年轻。”

他指的是谁,所有人都明白。

他还年轻。

他们呢?金半城六十三了,陈老六十八了,白万生五十五还能熬几年?而且他们养尊处优贯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更加的难熬。

正厅里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一个一直没说话的中年人突然开口——这是做航运生意的王老板,在座的人里,他海外关系最广。

“哼,我们为什么要熬?”王老板冷笑,“既然此地不留我们,那我们就去留我们的地方。只要有钱,哪里不是大爷?而且,外面可比这里先进多了——朴利软,腐国,香江哪里不比这里好?泥腿子懂什么治国?落后得不得了!”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立即有人附和:“没错!我也觉得我们该出去!在这里受这窝囊气干什么?”

“就是!我在汇丰还有存款,在朴利软还有房产,出去照样当老爷!”

“走!一起走!”

但反对的声音也立刻响起:

“走?怎么走?现在已经被监视了!”

“就是!你以为海关是摆设?”

“而且出去了,就是无根的浮萍,任人宰割!”

两派意见顿时吵成一团。主张“熬”的人认为,出去了就是背井离乡,就是寄人篱下,就是放弃根基。主张“走”的人认为,留在这里就是等死,就是坐以待毙,就是眼睁睁看着家产被没收。

吵吵嚷嚷,面红耳赤。

但有趣的是,无论主张“熬”还是主张“走”,没有任何人敢说“反抗”。

没有任何人再敢说“罢商”、“抗议”、“对抗政策”。

因为他们都知道——分田地的血还没流干呢。

那些被公判的地主,那些被枪毙的恶霸,那些被没收的田产历历在目。

他们虽然嘴里“泥腿子”、“泥腿子”地叫着,但心里清楚——这帮泥腿子真敢杀人。

而且是公判,是让你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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