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突然爆出一个火星,映得蓝璎眼底明灭不定。她低头碾着靴底的沙粒,盯着地上两人交叠的影子,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我今日就不会\"
后半句话消散在夜风里,她喉间的话辗转几番,终究随着那份战报一起,沉在了袖袋深处。
蓝璎迅速收敛心神,匕首在掌心转出个漂亮的刀花:\"我是说,\"她抬眸直视苏沐阳,刻意让语气轻快几分,\"幽州援兵迟迟未至,少将军是如何守住这阴山大营的?\"
青瓷茶盏中的汤色在烛光下泛着琥珀光泽,水面倒映出蓝璎微微蹙起的眉峰。一片茶叶梗在涟漪中沉浮,恰似她此刻纷乱的思绪。
袖袋中的密函突然变得滚烫——那是楚七趁乱塞给她的钦龙卫急报,墨迹尚新的字句刺入眼底:
【乌朋内乱,三王子弑父。钦龙卫已控西境十二部,新王明日即位。】
茶汤忽然晃动,是苏沐阳斟茶时袖摆带起的微风。蓝璎盯着他指节上未愈的箭伤,喉间发紧。这才是北莽仓皇撤兵的真相,可楚七递信时那句耳语犹在耳边:\"此事,暂莫让少将军知晓。\"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楚七既是宁王心腹,为何要隐瞒这等军功?除非茶面倒影里,她突然看清自己惊愕的眼睛——除非宁王根本不想让朝廷知道,这场大捷背后站着整个苏家军。
蓝璎猛然回神,指尖被微凉的茶盏冰得一颤。她抬眼正对上苏沐阳探究的目光,那澄澈的眼神让她袖中的密函愈发灼人。
蓝璎下意识按住袖袋,孔雀石匕首在腰间发出轻响。她该不该说?若此刻坦白,便是违逆了钦龙卫的密令;可若隐瞒
帐外狂风骤起,悬挂的羊皮地图被吹得猎猎作响。蓝璎凝视着沙盘上那面代表乌朋的赤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孔雀石匕首。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划过心头——宁王此举,莫不是要让苏家军永远做朝堂眼中的\"孤军\"?
蓝璎突然将密函按在胸口。比起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她更愿意相信——宁王的隐瞒,是另一种更深的守护。就像草原上的头狼,总会默默为伴侣舔舐伤口,却从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狩猎时的血腥。
蓝璎心头剧震。若让他发现乌朋易主的真相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打翻茶盏。汤泼在密函所在的袖袋上,\"瞧我这笨手笨脚的。\"
湿透的衣袖下,密函字迹已然晕染成团。沐阳,忽然反握住他的手:\"我随你同去。他掌心的茧,\"这次,换我护着你。\"
帐外,影卫的身影在暗处一闪而过。他望着相携而出的两人,面甲下的唇角微微扬起。宁王说得没错——有些棋,终究要落在明处才能成局。
帐外北风呜咽,将火盆里的炭火吹得忽明忽暗。蓝璎正欲转身回营帐,忽觉颈后一凉——玄铁面甲特有的寒气已贴上肌肤。
孔雀石匕首瞬间出鞘三寸,刃口映出来人面甲上凝结的霜花。蓝璎这才想起,随军而来的戎族队伍里,始终藏着这位钦龙卫的暗桩。
影卫的冷笑在面甲下显得格外森冷,他指尖轻叩腰间佩剑:\"圣女还是不知道为好,钦龙卫的密函为何还不销毁?\"
蓝璎的匕首在掌心转出半轮寒光,却终究没有刺出。帐外风声呜咽,将她的沉默拉得格外绵长。
蓝璎糊涂了,难道宁王要的不是隐瞒,而是将错就错——让苏家军在明处领受荣光,暗地里却把真正的筹码握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