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隘的落日将整片战场浸在血色之中,苏澜一勒马回望,身后尸横遍野。铁甲映着残阳,折出刺目的光。而那个墨色身影始终如影随形,沉默地守在她三步之外。
——那是钦龙卫的影卫,楚七。
自她挂帅出征那日起,此人便奉宁王之命随行。他戴着遮住半张脸的玄铁面甲,极少言语,却总能在她遇险时及时出手。
他手中长剑每一次出鞘都精准无误,寒光闪过处,袭向她的冷箭尽数折断。那剑法快得惊人,寒光闪过,必取敌首,那似风如影的剑法总让她想起一人来——楚明霄!
苏澜一曾问过他的来历,他却只低头行礼,声音沙哑:\"属下楚七,奉王爷之命护主帅周全。\"
她心头一震,半月来这种感觉不只一次了!
低沉的嗓音未落,墨影已闪至她身侧,剑光如瀑。三名偷袭的敌兵喉间同时绽开血花,轰然倒地。苏澜一死死盯着他收剑的手——小指微勾,剑锋回旋时划出半弧——这是楚明霄独有的起手式。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支淬着幽蓝寒光的弩箭从尸堆中暴射而出,直取苏澜一后心!
黑影如鬼魅闪现,剑锋划破空气发出尖啸。就在毒箭被斩断的瞬间,劲风掀起面甲一角。
苏澜一瞳孔骤缩,眼前闪过一道淡金色的疤痕——那人左耳垂上的月牙状旧伤,在夕阳下泛着淡金色微光。十年前雪夜,楚明霄左耳垂留下的伤痕,位置、形状、深浅,与其分毫不差!
苏澜一只觉浑身血液骤然冻结,眼前浮现出前世苏白羽浴血护在她身前的画面——那柄穿透义弟胸膛的箭矢,此刻仿佛也刺进了她的心口。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指。楚七借着披风翻卷的遮掩,骨节分明的指尖在她掌心快速游走。微痒的触感带着熟悉的温度,一笔一划写下:【寒笑散】。
苏澜一猛地抬头,正对上楚七面甲缝隙间那双眼睛——那里面盛着的不是影卫应有的恭顺,而是楚明霄独有的,令人安心的笃定。
苏澜一忽然扣住他的腕甲,指尖精准探入玄铁护腕的缝隙。当她的指腹触到那道半月形的疤痕时,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
那是径山汤泉疗伤那夜,她被楚明霄折腾得神志不清,狠狠咬在他腕间的痕迹。
她记得当时温泉水雾氤氲,自己如何像只发狠的小兽般咬住他的手腕。而楚明霄只是闷哼一声,任由鲜血顺着她唇角滑落,另一只手却仍稳稳托着她的后颈
最后三个字咬得极重,转身时朱红披风狠狠扫过他的玄铁护膝。楚七身形微僵,眼睁睁看着她翻身上马,朝着伤兵营疾驰而去。
面甲之下,楚明霄下意识舔过干裂的唇角,那里还残留着一道细小的伤痕——是那夜马车里,苏澜一被药性所惑时咬出的伤口。
他至今记得她迷蒙的双眼染着水雾,贝齿却狠狠陷入他唇瓣的滋味。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时,她含糊的呜咽像把小钩子,至今仍时不时在他心尖上挠一下。
楚七低笑摇头,玄铁手套抚上面甲,恰好挡住那道随回忆而扬起的弧度。眼前苏澜一决绝的背影,与那日马车里那个眼尾绯红却倔强咬唇的少女渐渐重合
伤兵营内药气熏天。
“军医!快救救我家将军”
苏白羽的亲卫哭喊声响彻伤兵营,季青的药箱跌落在地。她踉跄着扑向那具白甲,玄甲已被血浸透,银针还未触及脉搏,泪水已模糊了视线——苏白羽的手仍保持着掷枪的姿势,胸口深深嵌着半截断箭。
她颤抖着撕开苏白羽的衣衫,箭伤处泛起的青黑色蛛网纹路让她浑身发冷——是北莽特有的蛇毒\"寒笑散\"!
混着心头血的药汁缓缓流入苏白羽唇间,季青的指尖都在发颤。忽然,他灰白的睫毛轻颤,竟真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