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匙在青瓷碗沿轻轻一顿,茶水漾开的波纹里倒映出苏澜一骤然紧缩的瞳孔。杜家别院吗?着茶水的指尖在案几上勾画出几条交错的水痕,忽然在某处重重一点,\"可是毗邻西郊猎场的那座?\"
苏澜一前世虽嫁入杜府,却鲜少得见这位三朝元老的真容。记忆中唯有几次远远望见那道伫立在廊下的身影——绯红的官服衬得他像一柄染满鲜血的刀,连影子都透着森然寒意。
军帐内烛火摇曳,将两道相依的身影投在帐布上。
苏澜一指尖微顿,放下话头,抬眸望向帐门:\"让他进来。\"
帐帘掀起时带进一缕夜风,程蹊惨白的面色在见到楚明霄的瞬间才恢复血色:\"王爷!禁军搜城了,您——\"
苏澜一这才注意到,楚明霄竟是孤身前来,连个随从都未带。
程蹊却已会意,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属下这就去给周大人报平安,再备些\"
烛花爆了个灯花,映得苏澜一脸颊绯红。板着脸坐回书案前:\"军务繁杂,王爷请自便。\"
楚明霄轻笑一声,信手从书架取下《六韬》,斜倚在湘妃榻上。书页半晌未翻,目光却流连在妻子身上——烛光为她镀了层金边,连蹙眉批阅的模样都格外动人。
楚明霄将兵书一抛,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兵书哪有王妃好看?发冠不知何时已松,几缕墨发垂落,生生将一身杀伐之气化作了风流。
楚明霄突然凑近,带着椒香的呼吸拂过她耳垂:\"程蹊该罚。唇畔辣油,\"为与你同膳,本王可是戒辣多日了。今日王妃不在府上,倒是忍不住破了戒。\"
“那今日我倒要尝尝王爷的喜好。”苏澜一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再次拿起玉箸品尝珍馐。
酒过三巡,苏澜一辣得舌尖发麻,却忍不住又夹了块水煮鱼片。手中玉箸:\"夜深了,少用些。\"
帐外忽起夜风,将最后一句呢喃吹散在交缠的衣袂间,值夜的亲卫不约而同地退开三丈。
夜风卷着野花的香气掠过辕门,惊起几只栖鸟。月光如水,静静淌过交叠的剪影,将这一帐旖旎温柔包裹。满地月华如练,照着跌落案几的鎏金发冠,与那本再无人翻阅的《六韬》
次日卯时。
晨光刺破薄雾时,校场上已列阵如林。新兵绷直脊背,老兵紧握刀柄,所有人的目光都不住瞟向点将台——那里空空如也,唯有帅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哄笑戛然而止。
楚明霄不知何时已立在点将台上,玄色蟒袍在晨风中轻扬,鎏金护腕与龙纹剑鞘相击,发出\"铮\"的一声清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