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奉天司例会。
议事厅里摆了八张椅子，萧云霆坐在主位，慕婉君在左手第一位，其余六位总捕头依次落座。叶青玄站在门口，手里攥着那块镇魔令。
萧云霆抬起眼皮，扫了一圈：“人都到齐了？”
“回大人，章总捕被革职，其余人都在。”慕婉君答道。
“那就开始吧。”萧云霆端起茶碗，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
李总捕头坐在右手第三位，他搁下手里的折扇，清了清嗓子：“萧大人，卑职有本要奏。”
“说。”
“昨夜南隅里出了命案，死者是饿狼帮的光头，脖子被人割开，血流了一地。”李总捕头顿了顿，目光扫向叶青玄，“据目击者称，动手的是叶青玄。”
萧云霆没吭声，只是把茶碗搁在桌上。
严总捕头接过话头：“叶青玄身为总捕头，不经审讯便私自行刑，这是坏了规矩。依卑职之见，此事必须严惩，否则往后谁还把奉天司的规矩放在眼里？”
慕婉君抬起头：“严总捕，你说的，是什么规矩？”
严总捕头皱起眉：“自然是奉天司的规矩——抓人要有凭证，审讯要走流程，判罚要经萧大人批准。”
“那饿狼帮在南隅里收保护费，打伤百姓，这算不算坏规矩？”慕婉君把手里的卷宗往桌上一拍，“昨夜被砍伤的汉子叫老高叔，他家门口被饿狼帮的人堵了三天，连门都不敢出。叶青玄去平乱，这是职责所在。
李总捕头摇着扇子：“慕总捕，您这话说得轻巧。可叶青玄动手的时候，光头已经退了，他那一刀，分明是故意要人命。”
“光头退了？”叶青玄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议事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走到桌前，把镇魔令往桌上一搁：“光头带着十几个人，提着刀子棍棒围在巷子口，嘴里喊着今天谁敢拦我收钱，我就砍了谁。这叫退了？”
李总捕头脸色变了变：“可你那一刀——”
“我那一刀，割开的是他的皮，没伤到筋骨。”叶青玄盯着李总捕头，“他死了，是因为伤口感染，跟我无关。”
严总捕头冷笑：“叶青玄，你这话说得倒轻松。可你当时动手，就没想过后果？”
“想过。”叶青玄点点头，“我想的是，如果不动手，南隅里的百姓会不会被饿狼帮和蛮牛社折腾死。”
萧云霆敲了敲桌子：“够了。”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众人：“叶青玄动手，是因为他手里有镇魔令。这块令牌，是我亲手交给他的。他有权在紧急情况下先斩后奏。”
李总捕头张了张嘴，没敢再说话。
“不过——”萧云霆转过身，目光落在叶青玄身上，“下次动手之前，先掂量掂量轻重。”
“是。”叶青玄躬身行礼。
萧云霆走回主位坐下：“南隅里的事，不是个例。临渊郡城这些年帮派横行，表面上是帮派争地盘，实际上是有些人在背后撑腰。
他扫了一眼在座的总捕头：“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谁要是再纵容帮派闹事，别怪我不讲情面。”
严总捕头脸色铁青，端起茶碗，一口气灌了下去。
萧云霆接着说：“从今天起，各区总捕头自查所辖帮派。凡是涉及高利贷、强征月钱的，一律取缔。”
“大人，这恐怕不妥。”李总捕头放下扇子，“帮派在民间扎根已久，若是贸然取缔，怕是会引起动荡。”
“动荡？”萧云霆冷笑，“现在还不够乱吗？”
他站起来，走到李总捕头跟前：“你是担心帮派动荡，还是担心你自己的钱袋子？”
李总捕头额头冒出冷汗：“卑职不敢。”
“不敢就好。”萧云霆转身走回主位，“散会。”
众人起身告退，叶青玄走到最后，萧云霆叫住他：“你留下。”
等其他人都走了，萧云霆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叶青玄坐下来，萧云霆倒了杯茶推过去：“昨夜的事，做得不错。”
“谢大人。”
“不过你也要小心。”萧云霆端起茶碗，“李总捕和严总捕，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今天在例会上发难，往后还会找你麻烦。”
叶青玄捧起茶碗，喝了一口：“卑职明白。”
萧云霆点点头：“你打算怎么管南隅里？”
“卑职想设立驻地管理新规。”叶青玄搁下茶碗，“所有帮派必须登记在册，不得涉及高利贷和强征月钱。若有违反，格杀勿论。”
萧云霆看着他，半晌才开口：“你这是要把帮派全部收编？”
“不是收编，是管理。”叶青玄说，“帮派本身不是坏事，关键在于他们做什么。如果能让他们帮奉天司维持秩序，总比放任他们胡作非为强。”
萧云霆笑了：“有意思。这事我批了，你自己去办。”
叶青玄起身行礼：“多谢大人。”
走出议事厅，魏大通和熊铁柱正守在门口。
“总捕，李总捕让我给您带句话。”魏大通凑过来，压低声音，“他说今晚在醉仙楼摆了一桌，想请您过去坐坐。”
叶青玄停下脚步：“他怎么说的？”
“就说想跟您交个朋友。”
叶青玄点点头：“告诉他，我去。”
傍晚时分，醉仙楼。
李总捕头坐在雅间里，桌上摆了一桌菜，还有两壶酒。他看见叶青玄进来，连忙起身：“叶总捕，快请坐。”
叶青玄在他对面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李总捕今天这是唱的哪出？”
“唱戏？哪有。”李总捕头笑着给他倒了杯酒，“我就是想跟叶总捕交个朋友。”
“交朋友？”叶青玄端起酒杯，“李总捕今天在例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总捕头脸上挂着笑：“那都是公事，公事归公事，私交归私交。叶总捕年轻有为，往后在奉天司前途无量，我这是想提前攀个交情。”
叶青玄喝了口酒，搁下杯子：“李总捕有话不妨直说。”
李总捕头收起笑容：“既然叶总捕这么痛快，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南隅里那片地方，从前是段天豹的地盘，现在段天豹倒了，这地方总得有人管。叶总捕若是愿意，咱们可以合作——我出钱，你出人，咱们一起把南隅里的买卖做起来。”
叶青玄看着他，没说话。
李总捕头又倒了杯酒：“叶总捕，您也知道，在奉天司当差，俸禄就那么点。咱们这些做总捕头的，哪个不是靠外快养家？您现在是总捕头，往后开销只会更大。”
叶青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李总捕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南隅里的事，我已经向萧大人禀报了，要设立驻地管理新规，以后帮派都得登记在册，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乱来。”
李总捕头脸色变了：“叶总捕，你这是不给我面子？”
“不是不给面子。”叶青玄站起来，“是规矩变了。”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李总捕，有些事做得了初一，做不得十五。”
回到家中，叶采薇已经睡了。叶青玄推开门，看见她蜷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正常，气血平稳。
脑海里，天机谱的光幕跳出来：
叶青玄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窗边。
外头月色正好，照得院子里一片白。远处传来狗吠声，夹杂着夜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他知道，今天这一仗，只是个开始。
李总捕和严总捕不会善罢甘休，章凌霄那边也不会消停。
可他不怕。
只要采薇平安，其他的事，他都接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