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司总衙门前那面告示墙,人来人往,如过江之鲫。叶青玄站在人群外围,目光在那张悬赏“血手人屠”的文书上停留了片刻,便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汇入了临渊郡城的市井洪流。
章总捕头,你拿我妹妹的命做局,图这五十两银子和一本刀谱。这五十两,我收下了。就当是给你这老狗,提前备下的买命钱。
他没有回南隅里,而是绕了几个圈子,进了城西一家不起眼的药铺。将身上搜刮来的银两尽数换成了年份更足、药性更猛的药材,又添了几斤上好的虎骨。
回到小院,已是日暮。叶采薇已经把饭菜温在锅里,见他回来,小脸上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吃过饭,安顿好妹妹,叶青玄将那口熬药的大锅重新架起。新买的药材混着剩下的虎骨酒,熬出的药汤黑如浓墨,面上浮着一层油脂般的光,刺鼻的药气熏得人头脑发涨。
他脱去上衣,跨入浴桶。
药力触及皮肉的瞬间,不再是针扎火燎,而像是被丢进了一锅滚油,每一寸皮肤都在嘶吼,都在卷曲。剧痛之下,是深入骨髓的麻痒,仿佛有千万只虫蚁在皮下啃噬筑巢。
他咬碎了牙,生生将惨叫咽回肚里。双目赤红,依着法门搬运气血,同时双拳紧握,一拳重过一拳地捶打在自己的胸膛、脊背、四肢。
“砰!”“砰!”“砰!”
沉闷的响声在小院里回荡,好似一头老牛在用身体冲撞石墙。他的皮肤早已红肿不堪,有的地方甚至渗出了血珠,可他恍若未觉。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章总捕头那张志在必得的脸,和妹妹被捆在墙角那瘦小的身影。
不够!还不够!
这般自虐式的修行,直到桶中药汤的温度彻底散尽,他才停了下来。周身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实感。
他心神沉入体内,光幕浮现。
【武学:炼皮术(洪氏)】
【境界:小成】
【刻度:九寸九分】
【功德:九十九点】
只差最后一点。
叶青玄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院中那座千斤石磨前。他没有用手去抬,而是沉腰坐马,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后背撞了上去!
“咚!”
一声巨响,石磨被他撞得离地半寸,又重重落下。一股沛然大力从他后背的皮肉上传来,反震之力让他气血翻涌,可也正是这一撞,仿佛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他脑海中那片光幕,骤然大放光明。
【功德:一百点】
圆满了!
心念甫动。
“天机引动,境界贯通!”
一股玄之又玄的明悟,如九天之水倒灌而下。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周身的每一寸皮肤,那些皮下的筋膜纤维,如何在那无穷尽的捶打与药力浸泡下,被反复锤炼,层层叠叠,最终编织成了一张致密坚韧、毫无破绽的网。狐恋蚊血 首发
周身皮肤猛地一绷,好似有一位无形的裁缝,给他量身定做了一件贴身的牛皮软甲。从头到脚,从发根到指尖,无一处遗漏。他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之下,那奔腾的气血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流转,似乎在酝酿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蜕变。
【武学:炼皮术(洪氏)】
【境界:圆满】
【刻度:十寸】
【功德:一百点】
【解构:淬体三重圆满。皮坚如铁,寻常刀剑难伤其表。气血贯通皮膜,力达三千斤。皮膜之下,气血凝聚,可窥炼肤之门。】
三千斤!
叶青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悠长绵密,在夜色中凝成一道白线,久久不散。这便是淬体三重的圆满之境!
他握了握拳,骨节发出清脆的爆响。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炼皮圆满,不过是为真正的炼肤境,打下了根基。
他穿好衣衫,推开院门,如一道青烟,融入了黎明前的黑暗。
行至破败的土地庙前,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老乞丐眼皮动了动。叶青玄脚步不停,一枚五两的碎银子从他袖口滑出,悄无声息地落入老乞丐的破碗里。
“章衙内昨夜点了二十个好手,都带着家伙,天没亮就往城郊的破观音庙去了。听说是得了准信儿,那‘血手人屠’就藏在那儿。”
老乞丐的声音嘶哑,飞快地说完,便又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叶青玄的身形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方向一转,朝着城郊而去。
章总捕头,你果然还是忍不住了。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章凌霄那伙人,不过是章总捕头放出来的烟雾,真正的杀招,是他自己亲自带队。这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既要杀了“血手人屠”抢功,又要将自己这个“知情人”顺便灭口。
只可惜,他们算错了一件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他叶青玄,便是那架着鹰的猎人。
城郊的破观音庙,早已荒废多年。神像塌了半边,蛛网蒙尘,院里野草长得比人还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叶青玄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庙后,如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后殿的屋顶。他伏在残破的屋脊之后,将瓦片掀开一道缝隙,朝下望去。
大殿里,火把烧得“噼啪”作响。章凌霄一脸兴奋,手里提着弓,正对着那尊塌了半边的观音像比划。他身边围着十几个捕快,个个刀剑出鞘,神情紧张。
而在人群之后,一个穿着寻常布衣,身形却如山岳般沉稳的中年人,正背着手,打量着殿内的陈设。正是南城衙门的总捕头,章怀安。
他们似乎在等人,或者说,在等一个信号。
叶青玄将气息收敛到极致,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他没有急着动手,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章怀安这条老狐狸,绝不会这么简单地冲进去。
果然,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个捕快从殿外匆匆跑了进来,在章怀安耳边低语了几句。
章怀安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挥了挥手:“动手!记住,除了‘血手人屠’,一个活口不留!”
“是!”
众人轰然应诺,便要朝着观音像后的暗门冲去。
叶青玄的手,已经摸到了怀里的页岩石片。
可就在这时,他耳朵微微一动。
除了殿内这些人的呼吸心跳,庙外,东西两侧的林子里,还潜伏着另外两拨人。
一拨人,呼吸绵长,行动间悄无声息,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人数不多,约莫三五个。
另一拨,则只有一个。那人的气息,飘忽不定,却又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仿佛一头潜伏在暗处的孤狼。
叶青玄的心沉了下去。
那三五人的路数,他有些熟悉。是慕婉君的人。他们也盯上了“血手人屠”。
而那个孤狼般的气息
“血手人屠”本人,根本就不在庙里!他也在等着章怀安这伙人自投罗网!
好一出连环计!
章怀安以为自己是黄雀,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别人眼中的蝉。而慕婉君的人,则是另一只黄雀。
这浑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叶青玄非但没有紧张,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弧度。
越乱越好。
他将掀开的瓦片轻轻盖上,身形一动,滑下屋顶,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庙宇后方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今夜这出大戏,演员已经悉数登场。他这个看客,也该找个最好的位置,等着分一杯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