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锅药汤黑乎乎的，冒着滚滚热气，药味冲得人脑门发涨。叶青玄将汤水倒进浴桶，试了试水温，便脱了衣衫，整个人坐了进去。
水一沾身，皮肤先是一紧，随即便是火烧火燎的刺痛，好似有千万根钢针，从四面八方扎进皮肉里。药力顺着张开的毛孔往里钻，所过之处，血肉翻腾。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依着洪青山教的法子，搬运气血，引导那股灼热的药力在皮下流转。
时间一点点过去，桶里的水渐渐凉了，那股子刺痛也化作了麻痒。他低头看去，周身皮肤通红，像是被煮熟的虾子。他伸出手，在自己胳膊上用力掐了一把，过去一掐一个青紫印子，如今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转瞬即逝。皮肤底下，仿佛多了一层坚韧的厚膜。
他心念一动，那片光幕在脑中展开。
【武学：金刚不坏体】
【境界：淬体三重圆满】
【刻度：十寸】
【功德：一百点】
而在《金刚不坏体》之下，竟多出了一行新的字样。
【武学：炼皮术（洪氏）】
【境界：入门】
【刻度：未入门】
【功德：一点】
初次药浴，便得了一点功德。叶青玄吐出一口长气，这炼皮之路，总算是踏出了第一步。
次日，奉天司南城衙门例会。
堂上，章总捕头端坐正中，谭捕头立于一旁，底下黑压压站着几十号当值的捕快。叶青玄穿着他那身副小旗的官服，站在了队伍前列，位置仅次于几位总捕头。
章总捕头说了些场面上的话，无非是整顿风气、严查盗匪之类。他目光扫过堂下，在叶青玄身上停了半瞬，随即移开。
“章大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卑职有话要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章凌霄从队列中走出，他今日特地换了身干净的劲装，脸上带着几分桀骜，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叶青玄。
章总捕头眉头一皱：“何事？”
“卑职听闻，衙门里有些风言风语，说叶小旗这官职，来路不正。”章凌霄朗声道，声音在后堂里回荡，“咱们奉天司，是凭本事吃饭的地方。我章凌霄不才，淬体二重圆满，自问在衙门里也算有几分薄力。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为了证明叶小旗确有真才实学，卑职想在校场上，向叶小旗讨教几招！”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叶青玄身上。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要扒了叶青玄那身官皮。
魏大通在人群后头，急得直冒汗。熊铁柱那张憨厚的脸，也绷得紧紧的。
章总捕头面无表情，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没有立刻表态。他这个侄儿跳出来，正合他意。他倒要看看，这个姓叶的小子，到底有几分成色。
叶青玄却像是没听出话里的火药味，他从队列中走出，对着章总捕头一抱拳，又转向章凌霄，语气平淡：“同僚之间切磋武艺，本是常事。既然章捕快有此雅兴，叶某自当奉陪。”
他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反倒让章凌霄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好！”章凌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校场见！”
衙门后院的校场，很快围满了人。不止是南城的捕快，就连别处闻讯赶来的闲人，也挤在门口看热闹。
章凌霄脱了外衫，露出里头一身精壮的肌肉。他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柄厚背砍刀，在手里掂了掂，刀锋在日光下泛着寒光。
“叶小旗，请吧。”他摆开架势，刀尖斜指地面，整个人气势十足。
叶青玄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走到兵器架前，随手抽了一柄最寻常的制式佩刀。这刀他熟，正是他用了许久的那一柄。
“开始吧。”叶青玄站定，连个起手式都没有。
章凌霄见他如此托大，心头火起，大喝一声，脚下发力，整个人如猛虎下山般扑了过来。他手中那柄厚背砍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当头劈下！这一刀，他用了十成的力道，自信就算是一块青石，也能劈成两半。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叶青玄却没动。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那雪亮的刀锋在自己瞳孔中越放越大。
就在刀锋离他头顶不足三寸之际，他终于动了。
没有后退，没有格挡。他只是向左侧，迈了半步。
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半步，却妙到毫巅，让章凌霄那势大力沉的一刀，贴着他的鬓角，劈了个空。
章凌霄一刀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正是最难受的时刻。
机会，来了。
叶青玄手腕一翻，那柄寻常的佩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他甚至没有用什么精妙的招式，只是最基础的一记斜撩。
《奉天十三刀》里的招式。
可这一刀，却快得出奇，角度也刁钻得出奇。
“锵！”
一声脆响。
章凌霄只觉得手腕一震，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他虎口剧痛，那柄厚背砍刀再也握持不住，脱手飞出，“咣当”一声掉在七八步外的地上。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场中。
章凌霄还保持着前扑的姿势，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而叶青玄，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前，那柄制式佩刀的刀尖，正稳稳地停在他的喉结前。
冰凉的触感，让章凌霄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只要对方的手再往前送一分，他的喉咙就会被洞穿。
一招。
仅仅一招，淬体二重圆满的章凌霄，就败了。败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悬念。
叶青玄收回刀，还刀入鞘，对着僵立的章凌霄，随意地拱了拱手：“承让。”
说完，他看也不看对方，转身便走。
那背影，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章凌霄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化作一片死灰。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又看看地上那柄砍刀，只觉得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割得他体无完肤。
人群外，章总捕头捏着茶杯的手，指节发白。他看着自己侄儿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看看叶青玄那挺直的脊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知道，从今天起，这南城衙门，再没人敢小觑这个姓叶的副小旗了。
叶青玄走回人群，魏大通和熊铁柱迎了上来，脸上满是崇拜和激动。
“叶叶小旗，您您太厉害了！”魏大通结结巴巴地道。
叶青玄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却越过众人，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一招立威，只是开始。章凌霄是明枪，好躲。章总捕头那样的暗箭，才真正难防。他必须尽快将自己的实力，再往上提一提。
炼皮之术，需持之以恒。而那套从父亲遗物中翻出的《飞蝗投掷法》，也是时候捡起来了。在这浊流之世，多一种保命的本事，总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