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河沿岸的雨季来得猝不及防,连绵的阴雨将山路泡得泥泞不堪,队伍在密林里艰难跋涉,每个人的军装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又冷又沉。聂明远的手臂伤口在潮湿环境下开始发炎,红肿发烫,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剧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却依旧挺直脊背走在队伍中间,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四周的动静。
“师座,喝点水吧。”一名幸存的国民党士兵递过一个瘪了的水壶,里面只剩下小半壶浑浊的雨水,“这是我们仅剩的水了。”
聂明远接过水壶,喝了一小口,又递还给士兵:“留给伤员和女同志。”他转头看向走在身旁的李梅,她的蓝布头巾早已湿透,贴在额前,脸上沾着泥点,却依旧眼神明亮,正低声安抚着一名因伤口感染而呻吟的八路军战士。
连续三天,队伍没有找到任何补给。出发时携带的干粮早已耗尽,只能靠挖野菜、摘野果充饥,可雨季里野菜稀少,野果酸涩难咽,不少队员都出现了头晕、乏力的症状,伤员的情况更是愈发严重。
“李参谋,再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了多久了。”聂明远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伤员需要粮食和药品,再找不到补给点,他们恐怕……”
李梅心中一沉,她何尝不知道眼下的困境。出发前据点里的药品本就不多,突围时又遗失了大半,如今伤员的伤口大多化脓感染,却连消毒的酒精都没有。她抬头望向远处,雨雾中隐约能看到一个村落的轮廓:“前面是郭家村,我之前执行任务时去过那里,村里有几户百姓同情抗日,或许能找到一些粮食和药品。”
“好,我们去看看。”聂明远当机立断,“赵副官牺牲后,队伍需要更谨慎,你带两名队员先去侦察,我们在村外树林里等候。”
李梅点点头,挑选了两名身手敏捷的战士,借着密林的掩护,朝着郭家村摸去。村子里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都关着门,院墙倒塌了不少,显然曾遭日军洗劫。李梅三人小心翼翼地穿过村巷,来到村西头的一户人家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过了许久,门才裂开一条缝,一位白发老人探出头来,看到李梅身上的军装,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们是……”
“大爷,我们是抗日的队伍,路过这里,想向您买点粮食和药品,给伤员救命。”李梅轻声说道,语气诚恳。
老人犹豫了片刻,左右看了看,才打开门让他们进去:“日军三天前刚来过,抢走了所有粮食,还杀了不少人,剩下的人家都躲起来了。我这里还有点红薯干和草药,你们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吧。”
李梅心中一喜,连忙向老人道谢。老人颤巍巍地从地窖里拿出一小袋红薯干,又从抽屉里翻出一些止血消炎的草药,递给李梅:“孩子,你们多保重,日军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来。”
就在这时,村外突然传来日军的汽车轰鸣声,伴随着狗叫声和日军的呵斥声。老人脸色一变:“不好,日军又回来了!你们快从后门跑!”
李梅三人来不及多想,抓起红薯干和草药,从后门冲进了村后的树林。日军的汽车已经开进了村子,几名日军端着枪,挨家挨户地搜查,显然是在追击他们的队伍。
“快,通知聂营长,日军来了!”李梅对身边的战士说,自己则朝着村外的树林跑去。
树林里,聂明远已经听到了汽车的轰鸣声,正指挥队员们隐蔽。看到李梅三人跑回来,连忙迎上去:“情况怎么样?”
“村里有少量红薯干和草药,但日军突然来了,看样子是冲着我们来的!”李梅喘着气说,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日军大约有一个小队,还有两辆汽车,正朝着树林这边搜索过来。”
聂明远眉头紧锁,眼下队伍疲惫不堪,伤员众多,根本无法与日军硬拼。他目光扫过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片茂密的芦苇荡,颍河从旁边流过:“快,撤进芦苇荡!利用地形掩护!”
队伍立刻朝着芦苇荡转移,泥泞的道路让行动更加缓慢,伤员们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日军的枪声已经在身后响起,子弹打在树枝上,溅起一片片木屑。
“师座,你带着伤员先走,我来断后!”一名国民党士兵喊道,转身举起步枪,朝着日军射击。
“别冲动!”聂明远拉住他,“我们人少,不能硬拼,快撤!”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八路军战士脚下一滑,摔倒在泥地里,随身携带的草药撒了一地。日军的枪声越来越近,战士急得快要哭了,想要爬起来去捡草药,却被李梅一把拉住:“别管了,快走!”
“不行!这是伤员的救命药!”战士挣扎着想要回去,聂明远却已经弯腰,将散落的草药一把揽进怀里,拉起战士就跑:“快走,我来拿着!”
众人终于冲进了芦苇荡,茂密的芦苇秆挡不住子弹,却能隐蔽身形。日军追到芦苇荡边,不敢贸然进入,只能朝着芦苇荡里胡乱射击,子弹穿过芦苇秆,发出“嗖嗖”的声响。
聂明远带着队伍,在芦苇荡里艰难前行,颍河的河水漫过了脚踝,冰冷刺骨。他怀里的草药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胸前,却依旧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再丢失一点。李梅走在他身边,看着他不顾自己受伤的手臂,还要护着草药,心中既感动又心疼。
“你的伤口……”李梅看着聂明远手臂上渗血的绷带,轻声说。
“没事。”聂明远摇摇头,目光坚定,“这些草药能救伤员的命,不能丢。”
就在这时,前方的芦苇荡里突然传来一阵异动,几名日军竟然绕到了前面,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不好,被包围了!”一名战士惊呼道。
聂明远心中一沉,眼下队伍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拼死一战。他将草药递给李梅:“你带着伤员从侧面突围,我来牵制日军!”
“不行,要走一起走!”李梅固执地说,将草药交给身边的战士,拿起步枪,“我跟你一起战斗!”
聂明远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一暖,不再多说。他举起步枪,喊道:“全体都有,瞄准敌人,打!”
枪声骤然响起,芦苇荡里顿时硝烟弥漫。聂明远和李梅背靠背站在一起,默契地配合着,聂明远精准射击,放倒冲在前面的日军;李梅则用手榴弹炸开日军的阵型,为队员们开辟突围的道路。
一名日军朝着聂明远的伤口处射击,李梅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推开,子弹打在旁边的芦苇秆上。“小心!”李梅喊道,眼中满是焦急。
聂明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反手一枪,将那名日军击毙。两人在枪林弹雨中相互掩护,心中的信任和默契愈发深厚。李梅看着聂明远浴血奋战的模样,心中的暗恋如同野草般疯长,她多么希望这场战争能早日结束,能与他一起看到和平的曙光。
战斗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日军被打得晕头转向,却依旧不肯撤退。聂明远的子弹已经打光了,他捡起地上的一根芦苇秆,当作武器,准备与日军展开白刃战。李梅的手枪也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她紧紧握着枪,挡在聂明远身前。
就在这危急时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枪声,日军的身后出现了一队八路军战士,正是豫西先遣支队的援军。日军腹背受敌,顿时大乱,不敢再恋战,纷纷撤退。
“是援军!我们得救了!”队员们欢呼起来。
李梅松了一口气,身体一软,差点摔倒,聂明远连忙扶住她。援军的战士们跑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支队队长:“李参谋,聂营长,你们没事吧?我们收到情报,知道你们被日军追击,特意赶来支援。”
聂明远点点头,心中充满了感激。他看着身边疲惫不堪的队员,又看了看怀中的草药,轻声说:“多谢你们及时赶到。”
队伍跟着援军,来到了一处新的隐蔽据点。据点里有充足的粮食和药品,伤员们终于得到了妥善的救治。李梅亲自为聂明远处理发炎的伤口,用酒精消毒时,聂明远疼得浑身一颤,却依旧咬着牙没有出声。
“忍一忍,很快就好。”李梅的动作轻柔,眼中满是心疼,“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着。”
聂明远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残酷的战争岁月里,能遇到这样一位志同道合、生死与共的战友,是多么幸运的事情。他轻声说:“有你们在,我不是一个人在扛。”
李梅的脸颊瞬间红了,心跳不由得加速。她低下头,不敢再看聂明远的眼睛,手中的绷带却缠得更紧了。她知道,这份藏在心底的情愫,已经越来越深,深到她自己都无法控制。
而此时,日军指挥部里,指挥官正对着地图,脸色阴沉。他没想到聂明远和李梅的队伍竟然能得到援军,逃脱追击。“传我命令,加大搜索力度,一定要找到他们的据点,将他们一网打尽!”
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而聂明远和李梅的队伍,在短暂的休整后,即将迎来新的战斗。他们的战友情谊,在血与火的考验中愈发坚定,而李梅心中的暗恋,也在这烽火岁月里,悄然等待着一个绽放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