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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整军易帜承新令,故念藏胸赴远疆(1 / 1)

1928年的秋意,是裹着长江水汽漫进南京城郊军营的。刚过霜降,夜里的风就带了刺骨的凉,营区的篝火堆旁,士兵们三三两两挤着,有的在补磨破的绑腿,有的捧着粗瓷碗喝热粥,白汽从碗沿冒出来,很快被风卷散。聂明远站在帐篷外,指尖捏着一封叠得整齐的信,信纸边角已被反复摩挲得发毛,是半个月前紫薇从宛平寄来的。

他借着篝火的光,又把信读了一遍。紫薇的字比从前稳了些,笔画间还带着点孩子气的认真:“小栓子上个月给爹写了信,把‘爹’字写得比巴掌还大,信里说‘学堂的菊花开了,聂叔叔教的‘国’字俺也会写了’,她爹回信时,在信里夹了片城里的梧桐叶,孩子们围着看了半宿。刘老汉把‘望归’的木匾刷了红漆,挂在学堂门楣上,和‘土地庙’的旧字并排,风一吹,两个匾的影子晃在地上,像在等谁回来。”

“师长,军部的文件到了。”副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对方捧着个烫金封面的文件夹,神色比平时郑重些,“是国民政府的整编令,您看看。”

聂明远接过文件夹,指尖触到封面“国民革命军整编方案”几个字,油墨厚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他翻开第一页,一行黑体字格外醒目:“北伐军各部自即日起统一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废除原有番号,按地域及战力重新编序。”再往下翻,他的部队被明确标注为“第十九军第三师”,而他本人,暂授陆军少将军衔。

“还有一条……”副官犹豫了一下,指了指文件末尾的补充条款,“团级以上军官需在一周内登记加入中国国民党,完成党籍报备,否则将调整职务。”

篝火的噼啪声似乎突然静了下来,聂明远的目光停在“中国国民党”五个字上,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把信纸边缘捏出了褶皱。他忽然想起去年在宛平学堂,小栓子举着木炭问他:“聂叔叔,‘国’字框里为啥是‘玉’呀?”他当时蹲在地上,用木炭把“国”字描得大些:“因为‘国’是要护着里面的人,像护着宝玉一样,不能让坏人抢走,也不能让它摔碎。”

可这半年来,他见的“碎”太多了。上海街头,曾经一起喊着“打倒军阀”的学生倒在血泊里,凶手是穿同样军装的人;武汉码头,流民抱着饿死的孩子哭,军粮却被克扣着运往别处;就连他手下的士兵,也有私下议论的——“咱们到底是在护‘国’,还是在打自己人?”

“师长,您别愁。”旁边传来粗哑的嗓音,是老兵王大柱,他手里拿着件刚补好的军大衣,上面还留着针线的痕迹,“俺跟着您打吴佩孚,又从北平跑到南京,图的不是啥军衔,也不是啥党籍,就是想让宛平的娃们能安稳读书,让俺老家的地能种上麦子。现在编进国民革命军,至少有名分,能光明正大地护着老百姓,总比当没根的散兵强。”

周围几个士兵也凑了过来,一个年轻些的士兵挠挠头:“俺听说加入国民党能领新枪,咱们现在的枪还是打吴佩孚时缴获的,有的连膛线都磨平了。要是能有新枪,下次打仗,也能少牺牲几个弟兄。”另一个老兵叹了口气:“不管咋说,只要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入啥党都行,就怕……就怕这党,不是咱们想的那样。”

聂明远没说话,把紫薇的信又叠好,放进贴身的衣兜——那里还藏着颗晒干的红枣,是小栓子娘去年晒的,他一直没舍得吃。他想起离开宛平时,紫薇站在麦田里,风把她的衣角吹得飘起来,她说“我在学堂等你,不管多久”,眼神亮得像院里的菊花。他那时答应她,要护着宛平的安宁,护着孩子们的书声,可现在,这“入党”的要求,像一道坎,横在他和承诺之间。

第二天清晨,聂明远去了军部的登记处。那是间临时收拾的厢房,墙上挂着青天白日旗,桌案后坐着个穿中山装的干事,面前堆着厚厚的党籍登记表。见他进来,干事立刻站起身,脸上堆着官样的笑:“聂师长来了?快请坐,您可是第十九军第一个来登记的少将,觉悟高啊。”

干事把一张入党志愿书推到他面前,递过一支钢笔:“您只需在上面签个名,再填一下籍贯、履历,党籍下周就能批下来。以后跟着党国干,前途无量。”

聂明远握着钢笔,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没落下。他抬头看向干事:“我想问一句,加入国民党后,是不是还能护着老百姓读书?是不是还能让田里的麦子不被兵祸糟践?”

干事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聂师长这话问得实在!党国的宗旨就是‘安内攘外’,先平定内乱,再抵御外侮,等天下太平了,老百姓自然能安稳读书、种地。您放心,咱们都是为了国家好,为了百姓好。”

“为了百姓好”——这五个字像块石头,落进聂明远的心里。他想起宛平的土地庙,想起孩子们的晨读声,想起紫薇递给他的包袱里,连夜缝的单衣上细密的针脚。他深吸一口气,握着钢笔的手稳了稳,在志愿书的签名处,写下了“聂明远”三个字。笔锋比平时重了些,像是要把对宛平的所有牵挂,都刻进这纸里。

走出登记处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照在墙上的青天白日旗上,旗子被风吹得展开,哗啦啦的声响,竟让他想起宛平的麦浪——只是这声响里,没有麦香,只有一种说不清的沉重,压在心头。

没等他回到营区,新的命令又到了:第十九军第三师即刻开赴西北,肃清当地的军阀残余,稳定西北局势。副官把命令读给他听时,他正在收拾行李,手里拿着紫薇缝的那件单衣,指尖触到针脚,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熬夜时的温度。

“给宛平寄封信吧。”副官轻声说,“夫人肯定盼着您的消息。”

聂明远点点头,坐在桌前,铺开信纸。他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原本想告诉紫薇加入国民党的事,可笔尖落下,却只写成了:“我奉命赴西北,很快就能打完这仗,等我回来,教孩子们写‘太平’二字。学堂的菊花要是谢了,明年春天再种,我回来时,一定能看到。”他把那颗一直藏在衣兜的红枣干,小心地裹在信纸里,又用蜡封了口,怕路上受潮。

出发那天,西北的风已经带着黄沙,吹得人睁不开眼。士兵们背着行李,排着队往荒原走去,有的士兵还在咳嗽,冬衣还没来得及发放,只能把薄衣裹得紧些。聂明远翻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南京城的方向——他知道,此刻的宛平,应该已经下过一场霜了,学堂的菊花该谢了,紫薇或许正带着孩子们,在院里收拾晒干的茅草,准备过冬。

他攥了攥腰间的枪,又想起小栓子举着写满“家”字的土块,哭着喊“俺会把‘国’字写好”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一路的远,这风沙的苦,或许都是为了将来能近一点——近到能再蹲在宛平的土院里,看着孩子们在地上写“太平”,近到能和紫薇一起,闻着麦香,看夕阳落在“望归”的木匾上。

风卷起地上的枯草,粘在他的军裤上,远处的队伍像一条黑色的线,在荒原上延伸,看不到尽头。聂明远从怀里摸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是他昨晚写废的信稿,上面有一行被划掉的字:“我加入了国民党,只是想护着咱们想护的一切,不知道你会不会懂。”他把纸又塞回衣兜,扬鞭催马,马蹄声踏碎了荒原的寂静,也踏碎了他对“很快团聚”的念想——他那时还不知道,西北的风沙不仅会磨旧军装,还会把这“很快”,吹成又一个十年的隔山隔水。

队伍越走越远,黄沙渐渐遮住了南京的方向,聂明远最后望了一眼身后,只看到荒原上的枯草在风中摇晃,像极了宛平麦田里,那些等待归人的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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