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武汉去的路走了五天,夏紫薇的肩伤在夏景堂的照料下渐渐结痂,只是夜里翻身时还会扯得生疼。聂明远每天宿营后都会来看她,有时带块热饼,有时是从路边采的野果,话不多,却总在她没开口前就把需要的东西递过来——就像此刻,他见她盯着篝火旁士兵们磨枪的动作出神,便把自己的勃朗宁卸下来,小心地递到她手里:“沉甸甸的,却能在乱世里护着自己。”
夏紫薇握着枪,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漯河山谷里的枪声,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我不想再用它伤人。”她轻声说,聂明远却蹲下来,帮她调整握枪的姿势,掌心的温度透过枪身传过来:“不是要你伤人,是要你在我护不住你的时候,能护住自己。”
这话让夏紫薇心里一暖,刚要开口,陈武突然从暗处冲出来,声音带着急喘:“师座!前面发现吴佩孚的暗哨,看人数,怕是有一个营的兵力埋伏在前面的黑石峡!”
聂明远立刻站起身,脸色沉了下来。黑石峡他知道,两边是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窄道,一旦被堵在里面,就是死路一条。“援军呢?”他问,陈武摇头:“跟在后面的援军今早被一股骑兵缠上,现在还没跟上来!”
“把沈若薇带过来。”聂明远突然说。卫兵很快把被绑着的沈若薇押过来,她脸上没了之前的疯狂,只剩几分落魄,见了聂明远,却还硬撑着冷笑:“怎么?怕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投降吴大帅。”
“吴佩孚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路线?”聂明远盯着她的眼睛,语气里带着压迫,“党部里还有谁是你们的人?说出来,我可以留你一条命。”
沈若薇别过脸,不肯说话,可当聂明远的手按在腰间的枪上,眼神冷得能结冰时,她终于慌了:“是……是党部的李秘书长!他早就和吴大帅勾结,我们的路线都是他透露出去的!黑石峡的埋伏,就是他让吴大帅设的!”
聂明远的指节攥得发白——李秘书长是党部元老,也是当初推荐他北上的人,没想到竟是内鬼。“他还说了什么?”他追问,沈若薇却摇头:“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些!你们要是想过黑石峡,除非能绕路,可绕路要多走三天,吴大帅的主力很快就会追上来!”
聂明远没再问,让卫兵把沈若薇押下去,转身对陈武说:“把队伍里的骑兵都调出来,再选二十个枪法好的步兵,跟我走。剩下的人保护夏先生和夏小姐,在原地等援军。”
“不行!”夏紫薇突然站起来,拉住他的胳膊,“黑石峡太危险,你不能去!”
聂明远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软了软,却还是把她的手轻轻拨开:“我不去,我们所有人都得困在这里。放心,我会回来的。”他说着,把自己的军大衣披在她身上,又把那块碎了的怀表掏出来,放在她手里,“等我回来,就给你换块新的。”
夏紫薇攥着怀表,看着聂明远带着队伍消失在夜色里,心一直悬着。夏景堂坐在她身边,叹了口气:“这乱世,总要有人生死相搏,我们能做的,就是等他回来。”
可没等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不是聂明远的队伍,而是十几个穿着灰色军装的士兵,举着火把冲了过来。“是吴佩孚的人!”卫兵大喊着举起枪,夏紫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想起聂明远教她的握枪姿势,颤抖着举起了勃朗宁。
双方很快交火,卫兵人数少,渐渐落了下风。一个士兵冲破防线,举着刀朝夏紫薇扑过来,她闭着眼扣动扳机,枪声响起,那士兵倒在地上。夏紫薇看着自己手里的枪,浑身发抖,却没敢放下——她得活着等聂明远回来。
就在这时,夏景堂突然大喊一声:“紫薇,小心!”夏紫薇回头,看见一个士兵从背后偷袭,她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劈过来。可就在刀要落在她身上时,一声枪响,那士兵倒了下去,聂明远骑着马冲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浑身是血的卫兵。
“聂明远!”夏紫薇跑过去,扑进他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聂明远抱着她,身上的硝烟味混着血腥味,却让她无比安心:“我回来了,没事了。”
原来聂明远在黑石峡摸到吴佩孚的埋伏圈,本想偷袭,却发现对方早有准备,只能硬拼。打退一波敌人后,他担心夏家父女的安全,便带着几个人先赶了回来,刚好撞见这惊险的一幕。
“黑石峡的埋伏怎么办?”陈武问,聂明远皱眉:“暂时退不了,我们得尽快和援军汇合。”他话刚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接着是刺眼的车灯——不是吴佩孚的卡车,而是党部的轿车。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下来,正是李秘书长。他笑着走上前,握住聂明远的手:“明远,可算找到你了!我听说你遇到埋伏,特意带了卫队来接应你!”
聂明远盯着他,手悄悄按在腰间的枪上——沈若薇说李秘书长是内鬼,可他现在却带着卫队来“接应”,到底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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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秘书长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聂明远问,李秘书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援军传的消息,说你们在这里遇袭,我就赶过来了。快,跟我去武汉,吴大帅的主力快到了!”
夏紫薇站在聂明远身后,突然注意到李秘书长身后的卫兵,腰间别着的不是国民党的制式枪,而是吴佩孚的部队常用的步枪。她刚要提醒聂明远,李秘书长突然从怀里掏出枪,对准了聂明远:“聂明远,没想到吧?你还是落在我手里了!”
聂明远早有防备,一把推开李秘书长,同时拔出枪,双方瞬间交火。李秘书长带来的“卫队”其实都是吴佩孚的人,很快就和聂明远的人打了起来。
“把夏家父女抓起来!”李秘书长大喊着,几个士兵冲向夏紫薇和夏景堂。聂明远想冲过去保护他们,却被李秘书长缠住,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夏紫薇抱着怀表,看着父亲被士兵按在地上,急得红了眼。她想起聂明远说的“护着自己”,再次举起勃朗宁,对准了抓着父亲的士兵。可就在她要扣动扳机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枪声,是援军赶来了!
李秘书长见状,知道大势已去,想趁乱逃跑,却被聂明远一枪击中腿,倒在地上。“李秘书长,你勾结吴佩孚,出卖党部,今天我就要为那些死在你手里的兄弟报仇!”聂明远说着,举起了枪。
“别杀我!”李秘书长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我也是被逼的!吴大帅抓了我的家人,我要是不帮他,我的家人就会死!”
聂明远的手顿了顿,夏紫薇走过来,轻声说:“把他交给党部处理吧,该怎么罚,自有公论。”聂明远看着她,点了点头,让卫兵把李秘书长押起来。
战斗结束后,援军的师长走过来,对聂明远说:“聂师长,黑石峡的埋伏我们已经打退了,吴大帅的主力被我们缠住,暂时追不过来。我们还是尽快去武汉,党部还有重要的事要找你。”
聂明远点头,转身对夏紫薇说:“我们走,去武汉。”
队伍再次出发,这次有了援军护送,一路顺畅了很多。夏紫薇坐在马车上,手里攥着那块碎了的怀表,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聂明远骑在马背上,时不时回头看她,眼神里满是温柔。
可他们都不知道,武汉城里等待着他们的,不只是党部的任务,还有一个关于夏家的秘密——夏景堂的父亲,也就是夏紫薇的祖父,当年曾是吴佩孚的恩师,而这个秘密,很快就会让他们陷入一场更大的危机中。
马车驶进武汉城时,阳光正好,街上的行人比漯河多了很多,却也处处透着紧张。聂明远扶着夏紫薇下马车,看着眼前的党部大楼,心里知道,一场新的风暴,已经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