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城外的草地像一块被河水浸润的绿绒毯,晨露在草叶上滚动,映著初升的朝阳,闪烁如碎钻。戴蒙靠在一棵老橡树下,看著场中喧闹的景象,嘴角噙著一丝浅淡的笑意。
他腰间的短矛隨著动作轻晃,耐心地纠正著米斯·河文的姿势:“手肘抬高,不是让你把弓拉断。想像你的目標是巨人的膝盖,沉稳,再沉稳。”
米斯咬著牙,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弓弦拉开的瞬间,箭却偏出了靶外,惹得旁观的追隨者们一阵低笑。
少年涨红了脸,正要再次搭箭,贾曼却抬手制止:“歇口气,力气用错了地方,射再多也没用。”
卢伯特的剑法大开大合,带著克莱勃家族特有的悍勇,但又不失技巧,就如沼泽中的金盏;科林则更显灵活,步法轻盈如踏,不时如螃蟹般从刁钻的角度发起突袭。
“你不来试试?”盖蕊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她手里握著一把小巧的木弓,浅紫色的眼眸里闪著跃跃欲试的光。
戴蒙笑著起身,接过她递来的弓:“小姑姑想学?”
“不是学,是较量。”盖蕊扬起下巴,学著哈兰的样子拉开弓弦,姿势虽不算標准,却有模有样。箭矢飞出,擦著靶边落下,她懊恼地跺了跺脚,“可恶。”
“放轻鬆。”戴蒙走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调整姿势,“想像靶心是大戴蒙的脑袋。”
盖蕊被逗得笑出声,再次射出的箭矢虽仍未中靶心,却已近了许多。
远处的梦火发出一声低鸣,淡蓝色的龙鳞在阳光下泛著柔光,贪食者则趴在更远处的山坡上,巨大的头颅搁在前爪上,看似打盹,实则每一道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它的耳朵。
亚丽摊开一块布,上面摆著各种植物的叶片根茎,耐心地讲解著用途。
梅莎丽亚的白金色捲髮垂在肩头,听得格外认真,偶尔举手提问,声音细若蚊蚋。
没人知道他在画什么,只偶尔能瞥见纸上勾勒出的线条,像是河流的走向,又像是某种阵型的草图。
他的手指间还夹著一卷羊皮纸,时不时低头写几个字,神情慵懒,却又透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敏锐。
河岸边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徒利家的四子艾德慕带著一群弟妹侄女,正坐在河滩上钓鱼。
红髮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像一簇簇燃烧的火焰。艾德慕耐心地教著最小的侄女如何掛饵,女孩的辫子上还繫著朵野,笑得一脸灿烂。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龙吟划破天际。
眾人纷纷抬头,只见一道猩红的影子如闪电般掠过,科拉克休巨大的翅膀扇起一阵狂风,吹得草地波浪般起伏。
“看啊,是戴蒙王子!”不知哪个孩子喊道,引得河岸边的徒利家孩子们一阵欢呼。
他翻身跃下,动作虽因腿伤略有不便,却依旧瀟洒。
莱莎红著脸从他怀里跳下来,手里还攥著一束刚摘的紫,显然是戴蒙·坦格利安给她的。
“小戴蒙,看看我带谁来了?”格利安心情极好,瘸著腿走到戴蒙面前,拍了拍莱莎的肩膀,“莱莎小姐说要给我们送些刚烤好的蜂蜜饼。” 莱莎怯生生地举起手中的篮子,对戴蒙和盖蕊屈膝行礼,声音细弱:“殿下,公主殿下。”她的红髮垂在脸颊,遮住了大半羞涩的表情。
盖蕊笑著接过篮子:“多谢你,莱莎小姐。”
这位前几日还折剑红粉城的浪荡王子,这几日的变化实在太过明显,眉宇间的哀伤被一种轻快取代,显然是徒利家红髮女郎的热情陪伴起了作用。
奔流城的塔楼里,葛拉佛公爵正与三子霍斯特討论著今年河间地大概的收成。
当听到龙吟声,父子俩恰巧走到窗前,恰好看到科拉克休降落的一幕。当看清龙背上的两人时,葛拉佛的眉头瞬间拧紧。
“那是莱莎?”霍斯特的声音带著惊讶。
葛拉佛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紧紧攥住窗沿:“戴蒙·坦格利安去年就履行了婚约,是符石城的罗伊斯家的雷婭小姐。”罗伊斯那出了名的刚烈性子,再看看自家天真羞涩的女儿,心中涌上一阵担忧,“这不是好事。”
霍斯特沉默片刻:“要不要提醒一下莱莎?”
葛拉佛摇头:“再看看。但愿只是少年人意气,別闹出什么乱子。”他望著城外那道猩红的龙影,以及那个与莱莎言笑晏晏的银髮王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第二日清晨,告別奔流城的时刻终究到来。
徒利家族的人几乎全员出动,站在城门口送行。葛拉佛公爵握著戴蒙的手,再三叮嘱:“红粉城的事棘手,布雷肯与布莱伍德积怨已深,此去还可能经过两家领地,殿下还需多费心思。”
“公爵放心。”戴蒙点头应道。
莱莎將一个绣著鱒鱼图案的饰品塞到他手里,眼眶红红的。
这一幕落在眾人眼中,反应各异。
戴蒙看著那枚配饰,心中的担忧更甚。格利安此举太过张扬,全然不像是对待普通朋友的態度。
他瞥向队伍中那两个来自罗伊斯旁支的骑士,他们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其中一人甚至微微握紧了剑柄。
奔流城的男人们更是神色复杂,艾德慕皱著眉,霍斯特的目光带著警示,葛拉佛公爵则乾脆別过脸,显然不愿再看。
“该走了。”坦格利安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
戴蒙翻身骑上贪食者,漆黑的巨龙展开双翼,带起一阵狂风。
盖蕊牵著梅莎丽亚坐上梦火,淡蓝色的龙翼如垂天之云。
队伍缓缓驶离奔流城,戴蒙回头望去,只见城门口那一片红髮在朝阳下格外醒目,如同涌动的红浪。
徒利家族的多產果然名不虚传,男女老少加起来足有数十人,构成了一幅热闹而温暖的画面。
“真是壮观。”盖蕊的声音从旁传来,梦火与贪食者並肩飞行,她看著下方渐渐缩小的红浪,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羡慕。
戴蒙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身旁的科拉克休。格利安正回头望著奔流城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视线。他心中暗嘆,只希望这位同名的曾祖父“堂兄”別真的惹出什么麻烦才好。
风掠过三河流域的平原,带著水汽与青草的气息。队伍朝著屈膝之栈的方向前进,前路漫漫,而奔流城这几日短暂的寧静与波澜,已悄然在每个人心中留下了不同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