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阁外门,执事殿。
大殿巍峨,气势恢宏,以青黑巨石砌成,透着一股肃穆庄严的气息。这里是外门运转的核心之一,每日都有大量弟子前来交接任务、领取资源或是处理各项事务,平日里人声鼎沸。但今日,大殿偏厅的一间静室之外,却显得格外安静,两名执事弟子肃立门前,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阻止任何无关人等的靠近。
静室内,陈设简洁,一桌数椅,点着宁神的檀香,青烟袅袅。
陆仁踏入静室时,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在空气中。这压力并非源自某种强大的气势压迫,而是一种秩序与规则所带来的肃然之感。
南宫月端坐在主位之上,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执事服,勾勒出她挺拔而矫健的身姿。她并未佩戴过多饰物,青丝简单地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张带着英气的绝美面容。此刻,她手中正拿着一份卷宗,目光低垂,似乎正在审阅,并没有立刻抬头看进来的陆仁。
她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便自然成为这间静室的中心,一股清冷而干练的气场笼罩四周。
陆仁神色平静,走到桌前约三步远处站定,微微拱手:“弟子陆仁,见过南宫执事。”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从容不迫,既保持了弟子对执事的礼节,又没有丝毫怯懦之感。
南宫月这才缓缓抬起头,一双明眸如同秋水寒星,瞬间落在陆仁身上。那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带着审视、探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陆仁。”南宫月开口,声音清越,如同玉磬轻鸣,却自带一股冷意,“可知我为何唤你前来?”
陆仁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想必是因为昨日弟子与霸刀会赵虎在演武场的冲突之事。”
“不错。”南宫月将手中的卷宗轻轻放在桌上,正是记录此事简报以及陆仁入门档案的那一份,“入门次日,便与外门老牌弟子发生激烈冲突,致其重伤昏迷。陆仁,你可知宗门规矩,严禁弟子私斗,尤其致人重伤者,严惩不贷?”
她的语气公事公办,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在陈述事实和规则。
陆仁面色不变,回答道:“回南宫执事,弟子深知宗门规矩。然,昨日之事,并非弟子主动挑衅私斗。乃是赵虎携霸刀会众人,于演武场公然拦截弟子,言语辱及弟子与家人,并率先动手,欲以凝血境修为强行镇压弟子。弟子被迫自卫反击,所用皆为正统武学,并未动用任何阴毒手段或禁术。整个过程,众多外门弟子皆可为证。若按宗门规,主动挑衅、恃强凌弱、滋扰生事者,当受重罚。弟子所为,应属正当防卫,合乎情理法理。
他这番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直接将冲突性质定性为“正当防卫”,并将赵虎和霸刀会放在了违背门规的位置上。
南宫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想到陆仁在面对她时,竟能如此镇定,而且言辞如此犀利精准,瞬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谁先动手,谁是挑衅方。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十几岁少年能有的心性和口才。
“正当防卫?”南宫月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据我所知,你虽为聚气境巅峰,但真实战力远超同阶,甚至能一拳击败凝血中期的赵虎。你完全有能力在制服他后停手,为何要下如此重手,几乎废其修为?”
这是一个尖锐的问题,意在试探陆仁的心性是仁慈还是狠辣。
陆仁嘴角微不可查地扬起一丝弧度,淡然道:“南宫执事明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面对修为远超于己的对手,若心存侥幸,留有余地,此刻躺在那里的,恐怕就是弟子陆仁了。至于重伤弟子初入宗门,修为浅薄,对自身力量掌控尚有不足,激战之中,难以精确把握分寸,一时失手,也是在所难免。想必宗门规矩,也能理解弟子在面临生命威胁时的‘失手’吧?”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自己是弱势一方,反击合情合理,又用“力量掌控不足”、“一时失手”这种看似谦逊实则滴水不漏的理由,将重手的结果轻描淡写地带过。最后甚至反将一军,暗示宗门规矩应该保护被挑衅的弱者。
南宫月闻言,那双清冷的眸子终于微微眯起,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来。好一个“一时失手”!好一个“难以精确把握分寸”!这番说辞,简直无懈可击。
她忽然发现,这个陆仁,不仅天赋实力惊人,这心智和口才,也同样妖孽。他根本不像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反倒像个在世间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
静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檀香袅袅,气氛有些凝滞。
片刻后,南宫月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清冷,但之前那股纯粹的审视意味,却淡了几分:“巧舌如簧。不过,你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铁刑长老已有决断,念你事出有因,予以禁足三日,罚没本月资源份额之惩戒。赵虎挑衅在先,罚没三月资源,伤愈后领三十鞭刑。此事,到此为止。”
!“弟子领罚,谢长老、执事明察。”陆仁拱手,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禁足和罚没资源,对他而言不痛不痒。
“此事虽了,但陆仁,你需谨记。”南宫月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云雾缭绕的山峰,“星云阁非是青阳城,这里天才云集,势力盘根错节。过刚易折,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宗门虽鼓励竞争,但也需懂得藏锋守拙,方能行稳致远。比奇中蚊罔 吾错内容”
这番话,带着一丝告诫的意味。南宫月确实欣赏陆仁的胆识和天赋,但也担心他这般刚猛激进的性子,会在这复杂的宗门环境中过早夭折。
陆仁听出了她话语中的一丝善意,微微颔首:“谢南宫执事提点,弟子谨记。”
然而,他心中却自有沟壑。藏锋守拙?那是对庸才而言。真正的真龙,岂会因浅滩而困顿?他北辰归来,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崛起,横扫一切阻碍。低调隐忍,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南宫月转过身,看着陆仁那平静却隐含傲骨的眼神,便知自己的告诫他并未完全听进去。她心中轻叹,果然是个刺头。
“既然你已受罚,此事翻篇。”南宫月回到桌后,取出一枚任务玉简,“你初入外门,当以修炼和熟悉宗门为主。这里有一个采集任务,交由你去完成。”
她将玉简推向陆仁。
“采集十株百年份的‘雾隐花’。任务期限,一个月。任务奖励,五百宗门积分。”
陆仁接过玉简,灵魂力微微一探,任务信息便涌入脑海。
雾隐花,三品灵材,性喜阴寒,常生于迷雾笼罩、元气充沛之地,因其能吸纳周围光线与气息,隐匿自身,极难寻觅。百年份的雾隐花,更是炼制多种高品丹药的辅助材料,价值不菲。其生长区域,多位于黑风山脉外围一些危险的山谷或沼泽地带,不仅环境恶劣,常有强大妖兽出没,而且寻找起来如同大海捞针,极其耗费时间和精力。
这个任务,在外门任务榜上挂了许久,一直少有人接,即便接了,也多半是无功而返,或者耗时良久才能勉强完成一两株的任务量。一次性采集十株,对于普通外门弟子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南宫月此举,无疑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敲打。她想看看,陆仁在面对这种困难任务时,是会知难而退,还是会硬着头皮去碰壁。借此磨一磨他的锐气,让他明白宗门任务的艰难,并非所有事情都能靠拳头解决。
陆仁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将玉简收起,平静道:“弟子接受任务。”
没有抱怨,没有质疑,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南宫月眼中再次掠过一丝诧异。她本以为陆仁至少会流露出一点为难或者不满的情绪。
“你可知这任务的难度?”她忍不住问道。
“略有耳闻。”陆仁回答,“不过,既是执事指派,弟子自当尽力完成。”
他的从容,反而让南宫月有些捉摸不透了。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他真的有什么倚仗?
“既然如此,你便去吧。”南宫月挥了挥手,“任务期间,禁足令暂缓。望你好自为之。”
“弟子告退。”陆仁再次拱手,转身离开了静室。
看着陆仁离去的背影,南宫月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
“雾隐花即便是我,当年在外门时,寻找此物也耗费了不少心力。他一个聚气境,即便战力不凡,但寻觅灵材,更多靠的是经验、耐心和一点运气。陆仁你究竟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只是在强撑面子?”
她走到窗边,看着陆仁走出执事殿,身影消失在通往山外的路上,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个少年,或许真的能再次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一个月我便看看,你能做到何种程度。”
…
陆仁离开执事殿,并未立刻返回丁字院的小院,而是直接去了宗门的杂物殿,用身上仅剩的一点灵石,兑换了一份较为详细的星云阁周边地图,特别是关于黑风山脉外围区域的标注。
同时,他也去了一趟丹坊,购买了一些常见的辅助药材。雾隐花难以直接寻觅,但他北辰丹帝,自有手段。
回到小院,石天依旧尽职地守在门口。
“陆师兄,南宫执事没有为难您吧?”石天关切地问道。
“无妨,只是例行询问。”陆仁将任务玉简递给石天看了一下,“我要外出执行任务,短则数日,长则半月。你留在院内,好生修炼,照看好这里。若有急事,可去寻苏浅雪师姐帮忙递个消息。”
陆仁之前虽未与苏浅雪深交,但此女情报灵通,为人似乎也不错,留下这条线或许有用。
“是!师兄放心!”石天郑重应下,“师兄此行危险,务必小心!”
陆仁点了点头,回到房中,开始做一些准备。
他先是利用购买来的药材,配合自身的一缕初阳真火,炼制了一种名为“引灵香”的特殊药粉。这种药粉对于某些特定的、喜好精纯元气的灵植有着微弱的吸引作用,对于寻找雾隐花这类隐匿性灵材,能起到一定的辅助效果。
接着,他又检查了一下自身的状态。与赵虎一战,他并未消耗太多,初阳真火依旧充盈。曜阳指作为他目前的主要攻击手段,也已熟练掌握。
“黑风山脉外围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更深入地了解一下这片地域,或许能发现一些与父亲线索相关的东西。”陆仁心中暗忖。父亲留下的信息指向黑风山脉深处的陨星谷,但外围区域,也可能存在一些蛛丝马迹。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陆仁便悄然离开了星云阁,再次踏入了茫茫的黑风山脉。
山脉绵延,古木参天,空气中弥漫着原始而危险的气息。相比于之前匆匆赶路,这一次,陆仁放缓了速度,凭借着北辰丹帝那浩瀚如海的记忆和经验,仔细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他避开了那些常见的、被无数人探索过的路径,专门朝着地图上标注的、人迹罕至的幽深山谷、迷雾沼泽地带行进。
他的灵魂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手,细致地扫描着周围的每一寸土地,分析着空气中的元气流动,土壤的湿度成分,以及植被的分布情况。
“雾隐花,性喜阴寒,纳光匿气,多生于癸水元气汇集之地,伴生有‘幽苔’与‘蛇涎草’”
脑海中关于雾隐花习性的知识流淌而过,陆仁的目光变得越发锐利和专注。
时间一天天过去,陆仁如同一个经验最丰富的猎手,在黑风山脉外围穿梭。他遭遇了几波妖兽,大多实力不强,被他随手解决。也发现了一些其他的灵草药材,但年份和品质都一般,他并未花费太多时间采集。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
五天后,陆仁进入了一片被浓雾笼罩的沼泽区域。这里瘴气弥漫,脚下是松软的淤泥,隐藏着无数陷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到了这里,陆仁的神情变得凝重了一些。他取出炼制好的“引灵香”,以真元催动,让其化作一缕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清香,缓缓融入周围的雾气之中。
同时,他的灵魂感知力提升到极致,仔细分辨着沼泽中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
突然,他脚步一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左前方一片看似毫无异常的淤泥区。在那里,他感知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腐朽气息格格不入的清凉之意,并且,他撒出的引灵香,在那个方向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汇聚迹象。
“找到了”
陆仁眼中精光一闪,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拨开一片浓密的、带着毒刺的灌木,目光落在淤泥深处,几块黑色礁石的缝隙之间。
那里,一株通体呈半透明状、花瓣如同笼罩着一层薄雾的奇异植物,正悄然绽放着。它周围的光线似乎都微微扭曲,气息几乎与沼泽的阴寒融为一体,若非陆仁感知超群且有引灵香辅助,极难发现。
正是百年份的雾隐花!而且不止一株,在那礁石缝隙里,赫然生长着三株!
陆仁心中一定,正欲上前采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吼!”
一声充满暴戾气息的咆哮,猛地从旁边的沼泽淤泥中炸响!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布满暗沉鳞片的黑影,如同闪电般窜出,带着腥臭的狂风,直扑陆仁!
那是一头体型庞大的鳄类妖兽,气息赫然达到了凝血境初期!它一直潜伏在淤泥之下,守护着这几株雾隐花,此刻见到有人觊觎,立刻发动了致命的袭击!
血盆大口张开,足以咬碎金铁的利齿,闪烁着寒光,瞬间就到了陆仁面前!
…
(陆仁与南宫月的对话交锋、接受任务的心理活动、出发前的准备以及在沼泽中寻找并发现雾隐花的详细过程,为下一章的冲突埋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