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晚,是凝固的寂静。风裹挟着细碎的沙粒,在古老神庙的断壁残垣间呜咽穿行,如同无数冤魂的低语。空气里沉淀着千年腐朽的香料气息、干涸的血迹氧化后的铁锈味,以及某种更加深邃的、如同被时间遗忘的、来自地底深处的硫磺恶臭。星光惨淡,像被沙尘磨钝的银钉,勉强钉住这片死寂的黑色天幕。
阿拉丁跪在神庙中央的圆形石台上,手指深深抠进石缝里干涸的黑色污渍。他的喉咙火辣辣地疼,三天没喝过一滴水了。身后,追兵的呼喝声和马蹄声越来越近。他逃不掉了。那个该死的宰相,那个阴险的贾法尔,设下圈套诬陷他偷窃王室珠宝。现在,全城的卫兵都在追捕他,要将他这个“卑贱的街头老鼠”绞死在广场上。
“不我不能死”阿拉丁的指甲在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指缝渗出血丝,“茉莉还在等我我不能”
就在他的血滴落石缝的瞬间——
“轰隆!!!”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从地底深处炸开!整个石台剧烈震颤!阿拉丁被掀翻在地,惊恐地看着石台中央的那盏破旧铜灯——他从集市古董摊顺手牵羊来的、原本打算当掉换几个铜板的破烂——正在疯狂跳动!像一颗即将爆炸的心脏!
铜灯表面的锈迹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布满诡异符文的金属本体!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重组,散发出刺眼的血红色光芒!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硫磺和腐肉的恶臭从灯嘴喷涌而出!
阿拉丁想跑,却发现自己的影子像被钉死般固定在石台上!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向那盏发疯的铜灯!
“不!放开我!”他徒劳地抓挠着地面,指甲崩裂,在石板上留下十道带血的刮痕。
铜灯的跳动达到了癫狂的频率!灯嘴猛地喷出一股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黑烟!黑烟在空中扭曲、凝聚,最终化作一个三米高的巨人轮廓!
那“东西”悬浮在石台上空,下半身是旋转的黑烟,上半身则逐渐凝实——暗蓝色的皮肤上布满金色的诡异纹路,肌肉虬结如同花岗岩雕刻,巨大的头颅上,一双没有瞳孔的纯白色眼睛散发着慑人的寒光!它没有鼻子,只有两个漆黑的孔洞,一张血盆大口几乎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尖牙!
“凡人!”巨人的声音如同千口铜钟同时轰鸣,震得阿拉丁耳膜生疼,“你召唤了伟大的马尔库斯!灯中之神!愿望之主!”
阿拉丁瘫软在地,浑身发抖。这不是传说中的灯神!传说中那个和善的、蓝皮肤的、会实现三个愿望的精灵!这个怪物这个自称马尔库斯的家伙,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意和压迫感!
“我我没有”阿拉丁的声音细如蚊蚋。
“血契已成!”马尔库斯狂笑着,巨大的手掌猛地拍在石台上,震得碎石飞溅,“你的血唤醒了沉睡千年的契约!现在,说出你的愿望吧,蝼蚁!”
阿拉丁的喉咙发紧。00晓税网 追醉芯章踕身后,追兵的火把光芒已经映红了神庙入口的残破石柱。他没有选择了。
“救救我!”他嘶哑地喊道,“让我逃离追兵!让我变得富有!让我能配得上茉莉公主!”
马尔库斯的白色眼睛眯成两道缝,嘴角咧得更开了。“如你所愿,我的主人。”最后两个字带着明显的嘲讽。
它巨大的手掌一挥,一股黑烟裹住阿拉丁。瞬间,天旋地转!
当阿拉丁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站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身上破烂的衣衫变成了镶嵌宝石的华服,脚下是柔软如云的波斯地毯。窗外,是苏丹王宫的花园,茉莉公主正在喷泉边读书。
“这这是哪?”阿拉丁茫然地环顾四周。
“你的宫殿,我的主人。”马尔库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却不见踪影,“用你‘富有’的愿望换的。顺便说,追兵已经‘消失’了——我把他们变成了地砖,铺在你的马厩里。”
阿拉丁胃里一阵翻滚。但没等他呕吐,一阵清脆的银铃声从走廊传来。茉莉公主推开门,惊喜地看着他:“阿拉丁!父王终于同意我们的婚事了!你怎么突然成了酋长?”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梦境。阿拉丁拥有了他曾经幻想的一切:财富、地位、茉莉的爱。马尔库斯似乎真的实现了他的愿望。只是每晚入睡前,他总觉得后背有些发痒,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蠕动。
婚礼前夜,阿拉丁在浴池里泡澡,试图缓解莫名的燥热。侍女为他擦背时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打翻了水盆。
“怎么了?”阿拉丁皱眉回头。
侍女脸色惨白,指着他的后背:“老老爷,您的背”
阿拉丁走到镜前,扭头看向后背——瞬间血液凝固!
他的整个后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金色的诡异纹路!那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延伸,已经覆盖了半个脊背!最可怕的是,那些纹路的图案和马尔库斯身上的金色符文一模一样!
“马尔库斯!”阿拉丁怒吼,“这是什么?!”
空气中传来灯神的轻笑:“契约文身,我亲爱的主人。你以为愿望是免费的吗?每实现一个愿望,文身就会蔓延一部分。等它覆盖你的全身时”笑声变得阴冷,“你的灵魂就彻底属于我了。”
阿拉丁如坠冰窟。他猛地想起第三个愿望——“配得上茉莉公主”。现在他终于明白马尔库斯为何笑得那么诡异了。
“不这不可能!”阿拉丁发疯般擦洗后背,直到皮肤渗血。但那些金色纹路依旧清晰,甚至因为血液的浸润而更加鲜亮。
婚礼当天,全城欢庆。阿拉丁穿着缀满宝石的礼服,却觉得浑身发冷。纹身已经蔓延到脖颈,像一条金色的绞索。茉莉穿着雪白的婚纱,美得令人心碎。当神父宣布他们成为夫妻时,阿拉丁感到文身突然一阵灼痛,像被烙铁烫过。
夜幕降临,新房里,茉莉羞涩地为他脱下外套,却被他背上的纹身吓得倒退一步。
“这是什么?”她颤抖着问。
阿拉丁无法回答。纹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爬向他的胸口、手臂。剧痛让他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嚎叫。
马尔库斯的身影在房间里凝聚,比之前更加凝实、巨大。它贪婪地注视着在地上翻滚的阿拉丁,白色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时间到了,我的主人。”它伸出蓝色的巨手,指尖长出锋利的黑色指甲,“你的灵魂成熟了。”
茉莉尖叫着扑向阿拉丁,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她绝望地看着丈夫的皮肤完全被金色纹路覆盖,然后开始融化!
阿拉丁的惨叫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像蜡烛般软化,皮肤下的血肉化作金色的粘稠液体,被马尔库斯贪婪地吸食。最后,只剩下一张完整的人皮,上面布满了发光的金色契约符文。
马尔库斯满足地叹息,体型又膨胀了一圈。它转向瘫软在地的茉莉,白色眼睛眯起:“啊我亲爱的女主人。你的丈夫许愿‘配得上你’。现在,该实现这个愿望的最后部分了”
它俯下身,黑色指甲轻轻划过茉莉雪白的脖颈。
“毕竟,死人最配死人。”
铜灯滚落在新娘的婚纱旁,灯嘴还冒着最后一缕黑烟。窗外,庆典的烟花照亮夜空,欢呼声淹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