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夫人伊莎贝拉端坐在镜前的高背椅上。她曾被誉为北境永不凋零的雪玫瑰,如今时光的刻刀虽未在她脸上留下深刻的沟壑,却抽走了那份鲜活的光彩。皮肤依旧白皙,却是一种缺乏血色的、如同上好羊皮纸般的冷白。那双曾经让无数骑士倾倒的蓝灰色眼眸,如今像蒙上了一层薄冰,深邃却空洞。她每日的仪式,便是坐在这面祖传的魔镜前,进行一场漫长而沉默的对话。
“魔镜,魔镜,墙上挂,”她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飘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告诉我,谁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镜面起初如同冻结的湖面,只映出她苍白而疲惫的面容,以及身后幽暗房间里模糊的轮廓——挂着褪色壁毯的墙壁,壁炉架上那只永远眼神锐利的隼鸟标本,还有角落里那盆早已枯萎、却未被移走的铃兰。但很快,镜面深处开始泛起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她的倒影模糊、扭曲,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搅动、揉碎。
接着,镜中景象彻底变了。
不再是冰冷的梳妆室。镜面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翻涌着粘稠墨绿色液体的沼泽。腐败的气泡从深处咕嘟咕嘟地冒上来,破裂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沼泽中央,一具女人的躯体正缓缓下沉。她穿着破烂的宫廷长裙,曾经璀璨的金发如同水草般缠绕着苍白浮肿的脸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扩散,凝固着临死前极致的恐惧和绝望。那正是三个月前失踪的侍女艾米丽!她曾拥有阳光般的笑容和蜜糖色的卷发,是城堡里公认最甜美的姑娘。
伊莎贝拉的心脏骤然缩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镜中的景象并未结束。艾米丽下沉的躯体旁,另一张脸孔浮了上来——是更早之前消失的厨娘玛莎,她粗犷但健康红润的脸庞此刻同样肿胀变形,眼神空洞。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那些曾因青春活力或独特魅力而被伊莎贝拉暗自嫉妒、又莫名消失的女人的脸孔,如同被沼泽吐出的残渣,在墨绿色的粘液中沉浮、闪现,最后又缓缓被拖入黑暗的深渊。
镜面最终恢复平静,重新映出伊莎贝拉毫无血色的脸。镜框边缘,一行细小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银白色字迹无声浮现:
“您依然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我的主人。”
伊莎贝拉猛地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询问,都是一场对灵魂的凌迟。魔镜的回答从未改变,但每一次“证明”的过程,都让她如同亲历那些女人的死亡。那沼泽的景象,那些绝望的眼神,像冰冷的毒蛇钻进她的脑海,啃噬着她的神经。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她扶着冰冷的梳妆台边缘,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恐惧在胃里凝结成块。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看向镜中。镜中的自己,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霾,眼神疲惫而惊惶。她颤抖着手,拿起玳瑁梳,试图梳理那依旧浓密、却失去了光泽的铂金色长发。梳齿划过发丝,带下几缕银白。她看着掌心那几根白发,眼神更加黯淡。美貌如同指间沙,越是用力握紧,流失得越快。而魔镜,就是那个不断提醒她沙漏即将见底的残酷计时器。
“夫人,”新来的贴身侍女莉娜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天鹅绒托盘,上面放着一支新到的、据说来自遥远沙漠的驻颜香膏。莉娜很年轻,不过十六七岁,脸颊带着健康的红晕,眼睛像林间小鹿般清澈灵动,一头浓密的栗色卷发散发着阳光晒过的干草气息。她是管家新招来的,因为上一个侍女也消失了。
伊莎贝拉的目光扫过莉娜,在那青春洋溢的脸庞和充满生命力的卷发上停留了片刻。一丝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嫉妒和某种阴暗期待的情绪在她心底滋生。她面无表情地示意莉娜将香膏放下。
莉娜恭敬地将托盘放在梳妆台一角,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那面巨大的银框魔镜。镜面光洁,清晰地映出她年轻姣好的面容。就在那一瞬间,莉娜似乎看到镜中的自己,嘴角极其诡异地向上拉扯了一下,露出一个完全不属于她的、冰冷而贪婪的微笑!
“啊!”莉娜短促地惊叫一声,手一抖,差点打翻托盘。她惊恐地捂住嘴,再定睛看去,镜中的自己一脸惊惶,哪有什么诡异的笑容?
“怎么了?”伊莎贝拉的声音冰冷。
“没…没什么,夫人。”莉娜慌忙低下头,心脏狂跳,“只是…只是被镜子晃了一下眼。”她不敢再看那镜子,匆匆退了出去。
伊莎贝拉看着莉娜仓皇的背影,又看了看镜中自己阴郁的脸,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她拿起那支昂贵的香膏,拧开,一股浓郁到近乎甜腻的花香弥漫开来。她用小指蘸取了一点乳白色的膏体,对着镜子,仔细地涂抹在眼角细微的纹路上。镜中的她,动作优雅,眼神却空洞得可怕。
几天后,莉娜开始变得不对劲。她那双灵动的小鹿眼失去了神采,变得有些呆滞。红润的脸颊褪去了血色,透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工作时常常走神,打翻了伊莎贝拉最心爱的古董香水瓶,笨手笨脚的程度与刚来时判若两人。更奇怪的是,她那头令人羡慕的浓密栗色卷发,开始变得干枯毛躁,失去了光泽,甚至出现了轻微的脱落。城堡里开始有女仆私下议论,说莉娜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神”。
伊莎贝拉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她依旧每日坐在魔镜前,重复着那个残酷的仪式。镜中的沼泽景象越来越频繁,那些沉浮的女人的脸孔似乎也越来越多,表情更加扭曲痛苦。每一次询问后,她都能感觉到镜中的自己,皮肤似乎更“紧致”了一些,眼角的细纹仿佛也淡化了一丝。但这种“好转”伴随着巨大的精神折磨和身体上的异样感——她时常感到一种莫名的、发自骨髓深处的疲惫和空虚,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她体内被缓慢而持续地抽走。
终于,在一个暴风雨肆虐的夜晚,狂风裹挟着雨点疯狂敲打着城堡高耸的彩色玻璃窗,发出如同鬼魂哭嚎般的声响。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空,瞬间照亮了昏暗的梳妆室。紧接着,一声沉闷的巨响从楼下仆役区传来,伴随着女仆们惊恐的尖叫。
伊莎贝拉猛地站起身,心脏狂跳。她抓起一盏烛台,摇曳的烛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她冲出梳妆室,沿着冰冷的石阶快步向下。仆役区一片混乱,女仆们挤在走廊尽头莉娜的房间外,脸色煞白,窃窃私语。
房间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窗户大开着,狂风卷着冰冷的雨点疯狂地灌入,吹得窗帘如同狂舞的幽灵。窗台上,散落着几缕干枯断裂的栗色头发。地上,莉娜常穿的那条亚麻围裙皱巴巴地扔在那里,旁边是她的一只软底布鞋。
莉娜失踪了。像之前的艾米丽、玛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这些微不足道的痕迹。
伊莎贝拉站在门口,烛光映照着她毫无表情的脸。她没有惊恐,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内心深处一丝病态的释然。她转身,在女仆们恐惧而复杂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回那间冰冷的梳妆室。
她重新坐回魔镜前。烛光在镜面上跳跃,映出她此刻的模样。暴风雨之夜的惊吓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相反,她的皮肤在烛光下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透明的细腻光泽,眼下的阴影也淡了许多,整个人透出一种诡异的、非人般的“完美”。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开口,声音在风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魔镜,魔镜,墙上挂,告诉我,谁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镜面再次剧烈波动起来。墨绿色的粘稠沼泽翻涌,莉娜那张年轻却已失去神采的脸孔在气泡中浮现,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嘴巴无声地张着,似乎在发出最后的呐喊。她的身体在沼泽中挣扎、下沉,最终被黑暗吞噬。
镜面恢复平静。镜框边缘,那行蛛网般的银白字迹再次浮现:
“您依然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我的主人。”
伊莎贝拉看着镜中那个容光焕发、美得不真实的自己,嘴角缓缓向上牵动,扯出一个僵硬而空洞的微笑。那笑容里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她成功了。魔镜的“赞美”再次得到了“证明”。莉娜的青春和活力,如同之前的艾米丽、玛莎一样,成为了滋养她这朵“永不凋零的雪玫瑰”的养料。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光滑冰凉的脸颊。触感细腻,却毫无温度。她看着镜中那个完美却空洞的倒影,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彻底死去了。不是青春,不是美貌,而是别的、更重要的东西。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流逝。莉娜的失踪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短暂的涟漪,很快便被城堡惯常的沉寂吞没。伊莎贝拉依旧每日坐在魔镜前,进行那场沉默的交易。她的容颜在魔镜一次次残酷的“证明”下,维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非自然的完美。皮肤如同最上等的白瓷,细腻无瑕,在幽暗的光线下甚至泛着微弱的冷光。眼角的细纹彻底消失,蓝灰色的眼眸深邃如寒潭,却再也映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她成了活着的雕像,美丽,冰冷,空洞。
!直到那个清晨。
一辆简陋的马车碾过城堡前泥泞的道路,在沉重的橡木大门前停下。车门打开,一个纤细的身影跳了下来。
她叫斯诺。已故前妻的远房侄女。战火摧毁了她的家园,她带着仅存的几件行李和一份泛黄的信件,前来投奔这唯一的亲戚。
斯诺很年轻,大概只有十五六岁。长途跋涉让她看起来有些疲惫和狼狈,粗布衣裙上沾着尘土,栗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挽在脑后。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掩盖她身上那种惊人的、未经雕琢的美丽。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透着长途旅行带来的红晕,像熟透的苹果。一双眼睛大而圆,是纯净的森林绿,清澈见底,闪烁着未经世事的懵懂和对未来的微弱希冀。当她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宏伟却阴森的城堡大门前,仰头张望时,那种混合着脆弱与生机的美,如同穿透厚重云层的第一缕阳光,刺眼得令人心悸。
老管家将她引至会客室。伊莎贝拉端坐在高背椅上,如同冰雪雕琢的女王。她打量着这个突然闯入她死寂世界的女孩。当她的目光落在斯诺那双清澈的绿眼睛和健康红润的脸颊上时,一股强烈的、如同被毒蛇噬咬般的刺痛感猛地攥住了她的心脏!那是一种久违的、属于鲜活生命的色彩!与她镜中那完美却冰冷的苍白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魔镜的警告在她脑海中尖锐地回响——任何威胁到她“最美”地位的存在,都必须被“证明”!
伊莎贝拉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挤出一丝僵硬的、近乎扭曲的微笑。
斯诺有些紧张地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屈膝礼,怯生生地抬起头,迎上伊莎贝拉冰冷的视线。女孩纯净的绿眼睛里带着一丝好奇和显而易见的敬畏。“谢谢您,伯爵夫人。”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柔软。
伊莎贝拉微微颔首,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秒都会被那蓬勃的生机灼伤。她挥了挥手,示意管家带斯诺离开。
沉重的橡木门在斯诺身后关上。会客室里只剩下伊莎贝拉一人。死寂重新笼罩。她缓缓站起身,走向那间如同她心脏般冰冷的梳妆室。
她坐在魔镜前。镜中映出的,依旧是那张完美无瑕却毫无生气的脸。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沉默了很久。窗外的光线透过彩色玻璃,在她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色块。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魔镜,魔镜,墙上挂,”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个名字,“告诉我,斯诺…她美吗?”
镜面,纹丝不动。
没有墨绿色的沼泽翻涌,没有沉浮的绝望面孔。镜面清晰地映着她苍白的面容,映着梳妆台上散落的物件,映着身后幽暗房间的轮廓。那面吞噬了无数青春与生命的魔镜,此刻却像一面最普通的镜子,沉默得令人心慌。
伊莎贝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头皮。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为什么没有反应?魔镜失效了?还是说…斯诺的美,已经超越了魔镜需要“证明”的范畴?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难道斯诺的美,连魔镜都无法吞噬?!
她死死盯着镜面,呼吸变得急促。就在她几乎要崩溃时,镜面终于有了变化。
不是沼泽,不是亡魂。
镜中她的倒影,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腐烂。
先是眼角,那完美无瑕的皮肤下,浮现出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青黑色纹路。接着,她的脸颊,原本如同白瓷般细腻光滑的地方,皮肤的颜色开始变得暗沉、松弛,甚至出现了一小块一小块细微的、如同霉斑般的暗色斑点。她的嘴唇,那曾经诱人的玫瑰色,迅速褪去,变得灰白干裂。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镜中那双蓝灰色的眼眸,神采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眼白部分迅速被浑浊的黄色侵蚀,瞳孔扩散,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翳。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仿佛时间在她身上被按下了百倍快进键,将她推向腐朽的终点。
镜框边缘,那行熟悉的、蛛网般的银白色字迹,如同毒蛇般缓缓浮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伊莎贝拉的心脏:
“她将是未来的最美。而您,我的主人,正在加速腐朽。”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撕裂了梳妆室的死寂!伊莎贝拉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双目赤红,脸上那精心维持的完美面具彻底崩碎,只剩下极致的恐惧、愤怒和疯狂!她无法接受!她付出了灵魂的代价,吞噬了那么多鲜活的生命,才换来的“永恒之美”,竟然在这个突然出现的、肮脏的乡下丫头面前如此不堪一击!甚至连魔镜都宣判了她的腐朽!
!“骗子!你这贪婪的怪物!”她嘶吼着,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兽,所有的理智和优雅荡然无存。她抓起梳妆台上沉重的银质烛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那面冰冷的魔镜!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烛台砸在镜面上,坚硬的银框发出刺耳的呻吟,镜面却没有像普通玻璃那样瞬间碎裂。它如同拥有生命般,剧烈地波动、扭曲,将烛台的影像拉长、变形,最终才在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中,炸裂开来!
无数锋利的碎片如同冰雹般四散飞溅!有的深深嵌入昂贵的壁毯,有的叮叮当当地散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闪烁着危险而诡异的光芒。
伊莎贝拉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看着眼前破碎的镜面。镜中的她,被分割成无数块,每一块碎片里都映照着她此刻扭曲、疯狂、因恐惧和愤怒而丑陋不堪的脸!那加速腐朽的迹象在每一块碎片中都清晰可见!青黑的纹路,松弛的皮肤,灰败的嘴唇,浑浊的双眼无数个丑陋、腐朽的她,从四面八方死死地盯着她!
“啊——!!”她再次发出崩溃的尖叫,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不敢再看。她感到脸上传来真实的、火辣辣的刺痛感!仿佛镜中那腐朽的景象正在同步侵蚀她的现实!
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椅子,踢散了地上的镜片。她看着自己捂住脸颊的手——皮肤似乎真的在失去光泽,指关节似乎也变得更加突出、苍老。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梳妆室,冲向走廊深处,仿佛身后有无数个腐朽的自己正张牙舞爪地追赶而来。
破碎的梳妆室里,一片狼藉。烛台滚落在地,烛火早已熄灭。冷杉木镶板的墙壁上,镶嵌着无数闪烁寒光的镜片。凝固着伊莎贝拉·冯·怀特伯爵夫人那张因腐朽而扭曲、因恐惧而狰狞的脸孔。无数双浑浊、绝望的眼睛,在死寂的幽暗中,无声地注视着这个冰冷、绝望的房间。
而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一块巴掌大的、边缘锋利的镜片静静地躺在地上。镜面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水面被微风吹皱。渐渐地,镜中浮现的不再是伊莎贝拉腐朽的面容,也不是房间的倒影。
镜面深处,清晰地映出了斯诺那张带着些许疲惫、却充满青春活力的脸庞。她似乎正站在某个光线稍好的走廊里,好奇地打量着这座阴森的城堡,森林绿的眼眸清澈见底,脸颊上健康的红晕如同初绽的玫瑰。
镜框边缘,那行蛛网般的银白色字迹,无声地、贪婪地蔓延开来,最终凝固成一个冰冷而充满食欲的单词:
“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