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封馆研古(1 / 1)

中午周老先生回来了。他先在后院用消毒液仔细洗手,换下白大褂,才进到前堂。

“情况怎么样?”我问。

“三个隔离的,体温都正常。”周老先生说,“但情绪很紧张。我给他们做了些心理疏导,留了些安神的药。”

他坐下喝了口水:“不过我从他们那儿听到些消息。咱们区可能不止那一例确诊。有个小学的老师感染了,现在全班学生都在家隔离观察。”

学校。我的心揪了起来。学校是绝对的人员密集场所,传染性非常强。李心谣、宋南乔、唐佳佳她们

下午我先给李心谣打电话,没打通。接着给宋南乔打电话。响了很久才接,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三钱,我在家呢。我们学校可能出事了。”

“怎么回事?”

“我们年级有个同学发烧,去医院检查说是疑似。现在整个年级停课,所有学生在家观察。”她声音发颤,“我爸我妈不让我出门,连窗户都不让开太大三钱,我害怕”

“别怕。”我尽量让声音平稳,“在家好好待着,勤洗手,多通风。如果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告诉爸妈。”

“嗯你也要小心。你们医馆更危险”

挂了电话,我心情沉重。连学校都不安全了,这疫情到底有多严重?

傍晚时分,我再次给李心谣打电话,这次通了:李心谣表达的意思很简洁:学校停课了。她在家练琴。让我多保重。

三天后,市政府发布了正式通告。

电视里、广播里、街上的大喇叭里,都在播送同样的内容:全市进入疫情防控紧急状态。所有公共场所必须每日消毒,发热病人必须到指定医院就诊。关闭网吧、游戏厅、ktv等人员密集场所。某几所学校停课,企业错峰上班

医馆门外的宣传栏贴上了新的告示:非典定点收治医院名单。省人民医院、市传染病医院、军区总医院一共八家。

周老先生看着名单,叹了口气:“全都集中到大医院了。可大医院就那么点床位,能收治多少人?”

那天医馆来了个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的。

“周大夫,我儿子发烧了”她老泪纵横,“可他不肯去医院,说医院里死人多,去了就回不来了您去劝劝他吧”

周老先生问清地址,又要出门。

“先生,这次我去吧。”我说。

他看着我:“你不怕?”

“怕。但您年纪大了,风险更高。”我认真地说,“而且我是您徒弟,也是医生。再说这劝人就医的活儿,我去足够了。”

周老先生看了我很久,最后点点头:“好。但要做好防护。”

我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手套,还戴了个塑料面罩——那是周老先生临时做的,用文件夹的透明封面剪的。背上小药箱,按照老太太给的地址找去。

那是个老旧的小区,楼道里光线昏暗。我敲开门,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开的门。他脸色潮红,呼吸粗重,但眼神里满是警惕。

“你是”

“我是周大夫的徒弟。我姓赵。”我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听说您不舒服,来看看。”

“我没病!”男人立刻说,“就是普通感冒!你们别想把我抓去医院!”

他的情绪很激动。我往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我不进去,就在这儿说。您量过体温吗?”

“量了,38度!”男人咳嗽起来,“吃了退烧药就好了!”

“可是反复发烧,说明有问题。”我尽量语气平和,“现在是非常时期,去医院检查清楚,对您自己、对家人都好。您看您母亲多大年纪了,万一传染给她”

男人沉默了。他回头看了看屋里的老母亲,老太太正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医院安全吗?”他问。

“定点医院有严格的防护措施。”我说,“而且早诊断、早治疗,康复的机会更大。”

最后,男人同意了。我陪他们下楼——我走在前面,他们跟在后面,保持三米距离。在小区门口拦了出租车,我告诉司机去省人民医院发热门诊。

看着出租车开走,我长长舒了口气。

回到医馆,周老先生正在接电话。他神色越来越凝重,最后说:“好,我知道了。您节哀。”

挂了电话,他坐在诊桌前,很久没说话。

“先生,怎么了?”我小心地问。

“郑教授走了。”周老先生声音沙哑。

郑教授?我想起来了,省中医药大学的老教授,周老先生的至交。

“怎么会”

“感染了非典。”周老先生闭上眼睛,“肺部严重纤维化没救过来。才六十五岁”

医馆里一片死寂。窗外传来防疫宣传车的喇叭声:“勤洗手,多通风,不聚集,不传谣”

那些声音遥远而模糊。我脑子里只有那句话:郑教授走了。

一个老中医,救了一辈子人,最后死于传染病。这讽刺,太重了。

又一个周后,医馆接到通知:所有私人诊所暂停接诊。

街道办的人来贴封条——不是那种正式封条,而是一张盖了红章的通知,意思是我们不能擅自开门营业。

“要停多久?”周老先生问。

“至少十四天。具体等通知。”工作人员说,“周大夫,理解一下。现在要集中医疗资源,统一调配。”

他们走了。医馆的门关上了,从外面贴上了“暂时停业”的告示。

我看着紧闭的门,心里空落落的。这一年多来,医馆的门几乎天天开着。早晨洒扫时推开,晚上上锁时关上。那扇门见证了太多:病人的痛苦和康复,我的学习和成长可现在,它关上了。

“别愣着。”周老先生拍拍我的肩,“关门不等于休息。咱们正好趁这段时间,研究研究这个病。”

他从书柜里翻出几本厚厚的老书:《温病条辨》《温热论》《瘟疫论》《伤寒瘟疫条辨》都是明清时期名医写的关于传染病的专着。

“中医治瘟疫,有上千年历史。”周老先生翻开《瘟疫论》,“虽然这次的非典是新型病毒,但老祖宗的经验还是有参考价值。”

于是隔离的日子开始了。每天早上八点,我们测体温,上报街道办。然后就开始学习:周老先生讲解,我记录,不懂的地方随时问。

“你看吴又可的论述。”周老先生指着泛黄的书页,“‘瘟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戾气’。这说明古人已经意识到,有些传染病不是普通的六淫致病。”

“戾气是什么?”

“可以理解为一种特殊的致病因素。传染性强,病情重,变化快。”周老先生说,“吴又可主张‘逐邪为第一要义’。邪气在表,当汗而解;邪在半表半里,当和解;邪气入里,当下而解。但要注意,”他加重语气,“用药要猛,也要顾护正气。攻邪太过,反而伤身。”

我们一边学习,一边关注疫情。电视新闻每天播报最新情况,报纸上也满是相关报道。日,全国新增病例180例;月日,新增203例;月日,新增238例

死亡人数也在增加。每次看到医护人员感染的报道,我们的心就揪紧一分。

这日,宋南乔又打来电话。

这次她真的崩溃了:“三钱我奶奶确诊了非典重症现在在icu医生说说情况不好”

我握着电话,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太苍白,现实太残酷。

“南乔”

“我爸我妈都在医院守着我一个人在家我害怕”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万一奶奶万一爸妈也我怎么办”

“不会的。”我努力让声音镇定,“现在医疗技术在进步,每天都有治愈出院的。你要相信医生,也要相信奶奶的体质。”

“可是她七十多了”

“年纪大确实风险高,但不是没希望。”我说,“你在家要坚强。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别让爸妈担心。这才是对奶奶最大的支持。”

她抽泣着答应。挂了电话,我心情沉重。

周老先生听到了对话,叹了口气:“这场疫情,考验的不仅是医疗系统,更是人心。”

他走到药柜前,抓了几味药:黄芪、党参、麦冬、五味子“抓点扶正固本的药,给你这位朋友寄过去。她现在心神俱疲,需要补气安神。”

我将药材打包,又在包裹里塞上了一包口罩,当下口罩是紧俏货,属于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一包口罩也是让宋南乔给大家分一分,算下来,一个人也分不到几个……

然后,我将周老先生最新配制的预防方抄了一份,一同寄给宋南乔,并告诉她此药方只可以自己用,不要宣传,以免给周老先生引来麻烦。

这正是:

归来自洁报平安,校闭生忧各问安。

市府通令封场所,徒承师命劝危冠。

惊闻故友随疫去,暂歇医堂研古刊。

遥寄药香驱瘴疠,千里惟愿客身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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