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午后。
天气晴好,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本市新开发区的“奇趣梦幻岛”游乐园那五彩斑斓的尖顶和夸张的卡通雕像上。空气中飘荡着的甜香、爆米花的焦香,以及孩童兴奋的尖笑和家长疲惫的吆喝。一切都充满了标准的、略带廉价的欢乐气氛。
而我们这支队伍,站在游乐园入口处,画风与周围格格不入到了极点。
我穿着普通的休闲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带弟弟妹妹(?)来玩的普通青年,但眼神里的警惕和手腕上隐约的环形痕迹还是出卖了我。
讹兽蹲在我肩膀上,为了不吓到普通人,它用幻术(九尾狐友情赞助)伪装成了一只戴着墨镜、穿着铆钉皮马甲的“摇滚风”仓鼠玩偶,但墨镜后的红眼睛滴溜溜乱转,嘴里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碎碎念:“yo人真多,能量场杂乱,左边那个卖气球的小丑身上有微弱的幻术残留,右边旋转咖啡杯下面好像埋了个小型的驱邪阵法?这游乐园业务范围挺广啊。”
九尾狐化形成了一个戴着遮阳帽和口罩、穿着长裙的羞涩少女,紧紧跟在我身侧,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她怀里的饕餮,则被伪装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傻乎乎的毛绒熊背包,只是这只“背包”的拉链口处,时不时会冒出一小缕灰白色的雾气,然后被九尾狐手忙脚乱地按回去。
狰兽狰兽没办法,它的体型和特征太明显,只能让它留在书屋外围警戒接应。它此刻大概正蹲在游乐园对面商厦的天台上,用望远镜(讹兽特制,能看透基础幻术和能量层)监视着这边。
“记住,”我最后一次低声叮嘱,“我们的目标是旋转木马,时间是三点整。‘好心人’可能会在那里出现,也可能只是个信号。注意观察任何异常,尤其是与‘童心’、‘记录’、或者‘守门人’视线相关的东西。保持低调,非必要不暴露。”
“yo,明白,就当来踩点的。”讹兽用仓鼠爪推了推墨镜。
九尾狐轻轻点头,拉了拉帽檐。
饕餮在“背包”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买票,入园。
一踏入游乐园的范围,那种被精心营造的欢乐氛围便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人淹没。欢快的音乐从四面八方传来,色彩鲜艳的设施不停运转,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笨拙地与游客互动。孩子们的笑声尖利而纯粹,大人们的脸上也大多带着放松(或强颜欢笑)的表情。
但在我的规则感知下,这片“欢乐”的表象之下,却流动着一些极其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异常。
一些设施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并非单纯的电力驱动,而掺杂了微弱的、类似“情绪引导”或“记忆暗示”的规则碎片。比如那个巨大的摩天轮,在上升到最高点时,会有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认知模糊”场掠过车厢;鬼屋的入口,徘徊着真实不虚的、低浓度的恐惧情绪残留;就连路边那个射击赢奖品的摊位,气枪的准星都似乎被附加了极其微弱的“幸运偏移”效果。
这游乐园不简单。与其说是娱乐场所,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温和的“规则影响与情绪采集”现场!虽然强度很低,对人无害,甚至可能增强游玩体验,但这种无处不在的精细操控,背后必然有高人(或者非人)设计。
“文保会”的手笔?还是“观测者”的观察站?抑或是别的什么势力?
我们随着人流,朝着园区中央的旋转木马区域走去。远远地,就能听到那熟悉的、带着梦幻感的八音盒音乐,以及木马上下起伏时机械运转的“咔哒”声。
旋转木马建在一个小小的、铺着彩色地砖的圆形广场上,装饰得金碧辉煌,顶棚是仿欧式的尖顶,镶嵌着无数小灯泡,即使在白天也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几十匹造型各异、栩栩如生的彩绘木马,正随着音乐缓慢地旋转、起伏,上面坐着兴奋的孩童和少数重温童梦的成年人。
三点整。
我们站在旋转木马外围的栏杆边,目光扫过每一个游客、每一个工作人员、甚至每一匹木马。
没有任何特别的人靠近我们。
音乐依旧,木马旋转。
“好心人”失约了?还是我们理解错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我怀里的《山海经》!
它突然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书页间流淌过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悸动,指向了旋转木马中央那根支撑顶棚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中央立柱!
与此同时,我手腕上的环形烙印也传来一阵同步的温热!
“在那边!”我低声道,目光锁定中央立柱。
那立柱看起来只是装饰,但在我的规则视野中,此刻正散发出极其隐晦的、与黑色石片同源的古老沧桑气息,并且与《山海经》及我手腕的烙印产生着微弱的共鸣!更令人惊讶的是,立柱表面那些看似随意的花纹,此刻正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发生着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蠕动和重组,渐渐构成了一行行闪烁的、只有用特定规则视角才能“阅读”的古老文字!
那是记录!
“最初的记录……藏在这里?”讹兽也通过精神链接看到了,“yo!用旋转木马的欢乐能量场作为掩护,将信息刻印在中央支柱的规则结构里?谁想的这主意?够骚啊!”
“能解读吗?”我急切地问。
“正在尝试匹配字符库,这种文字没见过!但结构有点像《山海经》里最古老的那部分铭文的变体!”讹兽快速分析,“需要时间,而且不能在这里长时间保持规则视角,会被发现的!”
确实,我能感觉到,游乐园深处,有几道隐晦的“视线”,似乎因为我们这边的规则扰动而扫了过来。是游乐园的安保系统?还是“守门人”的视线?
“拍照!快!”我对九尾狐低喝。
九尾狐会意,借着整理帽子的动作,手指微动,一缕极其细微的、带着“影像记录”功能的幻术光华,悄无声息地飘向中央立柱,将那些闪烁的古老文字快速“拓印”下来。
就在幻术光华接触到立柱的瞬间
一个甜美的广播女声突然响起,盖过了原本的八音盒音乐。
紧接着,旋转木马的灯光骤然变得迷离梦幻,音乐也切换成了一种空灵、悠远、带着淡淡怀念感的旋律。那些彩绘木马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动作不再机械,变得更加流畅自然,甚至马背上浮现出淡淡的、如同回忆碎片般的虚影,有的是孩童嬉戏,有的是家人团聚,充满了温暖怀旧的气息。
特别表演模式?
我们心中一紧。这是巧合,还是因为我们触发了什么?
没等我们细想,那股空灵的音乐和怀旧的虚影,竟然开始直接影响周围游客的情绪!许多人脸上露出了恍惚、感动、甚至落泪的表情,仿佛陷入了各自美好的回忆之中。
而在这片被强化的“回忆”与“梦幻”规则场中,中央立柱上的古老文字,变得更加清晰、活跃,甚至开始主动向四周散发出一丝丝微弱的信息流!
“它在吸收和共鸣周围的‘童心’与‘美好回忆’能量,加强自身的显现!”讹兽惊呼,“这玩意儿是活的?还是被设定成这样的?”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游乐园的欢乐背景音中,突然混入了一丝极不协调的、冰冷刺耳的电流杂音!这杂音普通人听不到,但对我们而言,却如同指甲刮过黑板!
紧接着,旋转木马广场周围,几个不起眼的装饰性路灯柱顶端,伪装成灯泡的微型装置,同时亮起了不祥的红色指示灯!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锚点’规则扰动及未授权信息读取行为!”
“根据‘园区安全管理条例’第13条,启动一级清除协议!”
“目标锁定:旋转木马区域,异常个体z-007及其关联生命体。”
“执行单位:‘清洁工’。”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直接在空气中震荡,只有我们能够听到!
“清洁工”?不是“文保会”,也不是“守门人”是游乐园本身的防御机制?这游乐园果然有鬼!而且权限极高,能识别我们的身份!
“被发现了!快走!”我低喝一声,转身就想拉着九尾狐撤离。
然而,已经晚了!
周围的空间仿佛瞬间凝固!那些沉浸在“梦幻时光”中的游客身影变得模糊、扭曲,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旋转木马广场的边缘,凭空升起了半透明的、闪烁着数据流光的能量屏障,将我们封锁在内!
同时,从广场周围的阴影中、甚至从几匹静止的木马背后,悄无声息地滑出了七八个身影。
它们或者说“它们”,很难形容。
穿着类似游乐园维修工的灰色连体工装,但材质闪烁着非金属非布料的光泽。头上戴着全覆式的、毫无表情的白色笑脸面具。手中拿着的不是武器,而是各式各样的清洁工具?有如同光带构成的扫帚,有不断滴落着黑色液体的拖把,有发出超声波般嗡鸣的吸尘器,甚至还有一个扛着巨大喷壶、壶嘴对着我们的家伙!
这就是“清洁工”?
画风诡异到让人头皮发麻!
“yo这是什么鬼?”讹兽的仓鼠伪装都快维持不住了,“拿着拖把扫帚的终结者!”
“清除异常,维护乐园纯净”几个“清洁工”同时发出断断续续的、重叠的电子音,迈着整齐划一却毫无生气的步伐,朝我们包围过来。
它们手中的“清洁工具”开始发光、震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规则抹除气息!那光带扫帚扫过的地方,地面的色彩和规则残留都被“擦拭”得一片空白!那黑色拖把拖过的区域,空间都仿佛被“污染”得粘稠滞涩!吸尘器的嗡鸣直接作用于灵魂,让人头晕目眩!
物理攻击无效,这些“清洁工”本身就是规则造物!它们的“清洁”,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的信息和规则层面!
“没办法了!动手!”我知道避无可避,《山海经》的金光瞬间绽放,在我手中凝聚成一柄古朴的长剑虚影,率先斩向最近的一个“清洁工”!
“yoyoyo!吃兔爷一记‘数据乱流踢’!”讹兽也撕掉伪装,恢复本体,红眼睛光芒爆闪,爪子带起混乱的信息规则,抓向另一个“清洁工”的面具!
九尾狐放下饕餮(毛绒熊背包落地炸开,饕餮怒吼着现出雾气本体),双手结印,粉色的幻术光华化作无数坚韧的丝线,缠绕向那些“清洁工具”,试图迟滞它们的动作。
饕餮则直接扑向那个扛着喷壶的“清洁工”,巨口一张,试图吞噬那喷壶中散发出的、带着强烈“净化”与“遗忘”意味的黑色水雾!
战斗,在旋转木马梦幻的灯光和怀旧的音乐中,以极其荒诞却又致命的方式,骤然爆发!
而外围,那些被屏障隔绝的普通游客,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沉浸在“梦幻时光之旅”中,脸上带着幸福(或茫然)的笑容。
沙雕团队的游乐园之行,果然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平静。
旋转木马的秘密尚未解开,“清洁工”的拖把扫帚已然临头。
这一次,我们要对付的,是专杀“异常”的游乐园保洁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