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唉声叹气、暂时被安置在附近一个香火还算旺盛的城隍庙里“借住”的小土地公，我们回到了山海书屋。气氛有些沉闷。理事会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清除序列”四个字更是让人脊背发凉。
“yo！怕个球！”讹兽最先打破沉默，跳到电脑前，爪子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不就是个破理事会吗？等兔爷我黑了他们的内网，把他们的黑料全都抖出来！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它显然忘了上次是谁差点被数据魔神顺着网线给扬了。
九尾狐忧心忡忡地整理着被刚才战斗波及、显得有些凌乱的书架，小声说：“他、他们好像很厉害连地气都能抽走。”
饕餮抱着新到的有机紫甘蓝，啃得咔嚓作响，闷闷道：“兵来，将挡。饭来，口吃。” 倒是很有它一贯的务实（吃货）风格。
狰兽安静地趴回聚灵阵，但耳朵竖着，显然并未放松警惕。
我坐在柜台后，摩挲着手腕上的青铜手环。它刚才展现出的“封禁”力量让我意外，但裂纹似乎也因此又细微地扩大了一丝。这玩意儿像个消耗品，用一次少一点。那位“居委会大神”也再没出现过，仿佛那次出手真的只是顺手为之。
主动做点什么？说起来容易。理事会隐藏极深，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连幽冥速运和赛博城隍庙都能被渗透，可见其触角之广。
难道要去直接硬闯理事会的老巢？那跟送菜没什么区别。
正当我一筹莫展时，一阵奇特的香味，混合着淡淡的焦糊味，从书店的厨房方向飘了出来。
我们同时一愣。厨房？谁在用厨房？
饕餮猛地抬起头，鼻子使劲抽动：“香！陌生的香！但不是吃的是火？还有愿望的味道？”
愿望的味道？这什么形容？
我们警惕地走向厨房。只见厨房里，那个平时很少使用的老式灶台上，竟然凭空浮现出一张模糊的、由烟雾和微弱金光构成的、带着焦急神色的老人面孔！那香味和焦糊味，正是从这烟雾面孔上散发出来的！
“哎呦喂！可算找到能管事儿的了！”那烟雾面孔看到我们，立刻发出带着哭腔的、如同破锣般的声音，“俺是南城老胡同那片儿的灶神！俺、俺的饭碗要让人给砸了啊！”
灶神？今天是什么日子？基层神仙集体上访日？
看着眼前这位愁容满面、烟火气十足的灶神，不知为何，之前因为理事会而产生的紧张感，莫名被冲淡了一些。
“灶王爷？”我试探着问，“您这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灶神（的烟雾脸）激动得烟雾都扭曲了，“那帮天杀的家伙！搞什么‘煤改气’、‘旧城改造’！把俺那些老灶台都给扒了！换成那种铁皮盒子（燃气灶）！那玩意儿冷冰冰的，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俺的神职都快维持不住了！最近连托梦警告那几家不孝顺的娃都费劲！再这么下去，俺非得神格消散不可！”
原来是城市化进程冲击了传统神职，这理由真是又心酸又搞笑。
“yo！这属于产业结构调整引发的神灵下岗再就业问题啊！”讹兽摸着下巴，一副资深社会评论家的样子，“灶王爷，您得跟上时代！试试看能不能把神职范围拓展到微波炉、空气炸锅啥的？”
灶神气得烟雾直冒：“胡扯！那能一样吗？俺是灶神！管的是灶火！是一家团圆和睦的人间烟火气！那铁皮盒子按个钮就着火，一点诚意都没有！俺的神力根源都快断了！”
他越说越伤心，烟雾构成的脸上几乎要流下（想象中的）眼泪：“俺知道你们居委会有办法！上次西山头土地老哥的事儿，俺都听说了！你们得帮帮俺啊！不然、不然今年腊月二十三，俺都没脸上去汇报工作了！”
看着这位因为“失业”危机而上门求助的灶神，我真是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儿啊！
一边是意图毁灭世界（或者至少是重塑规则）的邪恶理事会，一边是因为灶台被拆而面临下岗的基层灶神，这画风割裂得让我有点精神分裂。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严肃而富有同情心，“灶王爷，您的情况我们了解了。但是您这属于，嗯，历史遗留问题和发展中的阵痛，我们居委会主要处理的是，呃，跨物种纠纷和危害公共安全的超自然事件。”
“咋不算危害公共安全咧？”灶神急了，“没了俺约束，那些小年轻做饭更容易糊锅引发火灾！家庭矛盾也没人调解了！这还不算大事？”
他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而且！”灶神似乎想起了什么，烟雾脸突然变得神秘兮兮，“俺怀疑，这事儿跟那股子‘邪性’的科技风有关！”
我心里咯噔一下：“您仔细说说？”
“就前阵子，来了一伙人，穿着打扮跟普通人不一样，身上带着跟刨土地庙那伙人一样的‘科技’冷气儿！”灶神回忆道，“他们挨家挨户推销那种新式燃气灶，说是啥‘智能家居’，还免费安装！俺就觉得不对劲，那灶台里被他们动了手脚，加了个小玩意儿，不仅能吸走微弱的愿力，好像还在偷偷记录这家人的生活习惯！俺的神力就是被那小玩意儿干扰才衰退得这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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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生活习惯？吸收愿力？
理事会的触角，竟然已经伸到了普通人的厨房里？！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大规模采集数据？还是有什么更阴险的目的？
灶神的求助，瞬间从一个搞笑的社会问题，升级成了可能与理事会阴谋相关的悬疑事件！
“灶王爷，您知道那伙人具体什么特征吗？或者，他们安装的那个‘小玩意儿’在哪里？”我立刻追问。
“特征就是看着挺精神，说话一套一套的，开着小面包车，车上印着啥‘安心厨卫’的logo？”灶神努力回忆，“那小玩意儿藏在燃气灶的电路板里头，俺也是好不容易才感应到的！”
安心厨卫？一个听起来人畜无害的名字。
“这事儿我们管了！”我当即拍板，“灶王爷，您带我们去一家被改造过的住户看看。”
“真哒？太好了！”灶神喜出望外，烟雾脸都明亮了几分，“俺就知道找你们没错！跟俺来！”
他化作一缕青烟，钻出了厨房窗户。我们立刻跟上。
灶神带领我们来到南城一片正在改造的老胡同区。他指着一户刚刚安装了崭新燃气灶的人家（透过窗户能看到）。
“就是那家！那小玩意儿就在里面！”
怎么进去？非法入侵民宅可是犯法的。
“看我的！”讹兽嘿嘿一笑，跑到那户人家的窗户底下，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一种极其甜美、如同客服小姐姐的声音朝着里面喊道：
“您好！我是‘安心厨卫’的售后回访员！请问您对我们新安装的燃气灶使用还满意吗？我们正在进行用户调研，有机会获得精美礼品哦！”
里面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哦哦，是回访啊？灶挺好用的，点火快！”
“为了更好的服务，我们需要对产品进行一个简单的远程检测，可能需要您配合打开一下灶具的底部面板，只需要三秒钟就好！”讹兽面不改色地扯谎。
“啊？还要打开啊？麻烦不？”
“不麻烦不麻烦！为了您的使用安全嘛！而且参与检测就能获得我们送出的高级不锈钢锅铲一套！”
在“高级不锈钢锅铲”的诱惑下，老太太爽快地答应了。
趁着老太太弯腰去摸索开关的功夫，狰兽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它的速度极快，普通人根本看不清），按照灶神的指引，精准地找到了隐藏在电路板上的那个只有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异常能量波动的黑色芯片，用尾巴尖轻轻一挑，便取了出来，然后瞬间退回。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我们拿着那枚黑色芯片回到书屋。芯片结构精密，上面同样刻着那个冰冷的、眼睛与齿轮数据流环绕的徽记！
果然是理事会的东西！
“yo！证据确凿！”讹兽兴奋道，“这下看他们还怎么抵赖！”
我看着这枚小小的芯片，心情沉重。理事会的手段，真是无孔不入。从数据网络到地脉灵枢，现在连普通人家的厨房都不放过。他们采集这些数据，抽取这些能量，究竟是为了什么？
“灶王爷，您放心，”我对重新凝聚出身形的灶神保证，“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至于您的神职问题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将您的神职与一些新型厨具进行‘适应性对接’？”
灶神将信将疑，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唉声叹气地化作青烟消失了，留下一屋子淡淡的香火和焦糊味。
书屋再次安静下来。
我看着桌上那枚黑色芯片，又看了看手腕上的青铜手环。
理事会的阴影无处不在，而我们的“居委会”生涯，在搞笑日常的表象下，似乎正不可避免地卷入一场越来越深的漩涡。
“老大，接下来怎么办？”讹兽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
“先分析这枚芯片。然后主动出击，挖出这个‘安心厨卫’，顺藤摸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