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镇一夜休整，热水澡和东北硬菜仿佛给我们这支伤痕累累（主要是心灵和胃）的队伍重新注入了灵魂。第二天一早，我们神清气爽（除了饕餮，它觉得床太小，蜷着睡了一晚不太得劲）地踏上了南下的路途。
没钱坐飞机高铁（主要是身份敏感，怕被理事会查到），我们选择了最朴实无华的方式——长途大巴。买票的时候又遇到了点小麻烦，主要在于饕餮的“体型”和“身份”。最后我只好硬着头皮跟售票员解释，说我们是一个，呃，“流动马戏团”的，那高大身影是我们的“沉默巨人”演员，兔子是“口技大师”，狐狸是“驯兽表演”主角。
售票员大姐将信将疑，尤其是看到讹兽那脏兮兮的亮片马甲和饕餮那身怎么看都不像演出服的连帽衫墨镜造型，最后还是多收了我们一个人的票钱（算饕餮占俩座位），才勉强放行。
大巴车摇摇晃晃，载着一车昏昏欲睡的旅客和我们这几个“马戏团成员”，驶离了长白山区域。窗外的景色从巍峨雪山逐渐变成了起伏的丘陵和平坦的田野。
星轨罗盘放在我随身的背包里，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它稳定的、指向正南方的牵引力。下一个目标，会是什么？另一个类似帝台棋局的遗迹？还是理事会另一个据点？
九尾狐安静地趴在我旁边的座位上，耳朵偶尔抖动一下，听着车上乘客的闲聊，似乎在收集信息。
饕餮它占了两个座位，依旧戴着墨镜口罩，像个沉默的保镖（或者绑匪），但它周身那极力收敛依旧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让前后排的乘客都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靠近。
我闭目养神，精神力悄悄与怀中的《山海经》卷轴沟通，试图更清晰地感知罗盘指向的具体方位。模糊的感应中，目标似乎不在某个城市中心，而是在一片水汽充沛、山林环绕的区域？江南？还是岭南？
几天颠簸，辗转换乘了几次大巴，我们终于进入了湖湘地界。空气中的湿度明显增加，山峦变得秀美青翠，与北方的雄浑壮阔截然不同。
根据罗盘最终确认的方向，我们在一个名叫“清溪镇”的地方下了车。镇子不大，依山傍水，一条清澈的河流穿镇而过，青石板路，白墙黛瓦，透着股江南水乡的婉约气息。
“嗯，这地方灵气还行，比长白山脚强点，但跟昆仑没法比。”讹兽抽了抽鼻子，评价道，“不过味道挺舒服，适合养老。”
九尾狐似乎也对这里湿润温和的气候很满意，轻轻舒展了一下身体。
饕餮则对路边小吃摊上飘来的、带着辣味的香气产生了浓厚兴趣，雾气下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一锅正在翻滚的麻辣小龙虾。
我看了看罗盘，指针到了这里之后，不再指明具体方向，而是开始微微震颤，散发出一种类似“等待”或者“需要触发”的意念。
看来，线索就在这清溪镇，但需要找到特定的“钥匙”或者“条件”才能激活。
当务之急，还是老样子，找地方落脚，填饱肚子，然后打听消息。
我们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寻找着旅馆或者民宿。这清溪镇似乎是个小众的旅游点，游客不多，本地居民生活悠闲。我们这奇特的组合自然引来了不少注目礼。
尤其是讹兽，它大概是憋坏了，看到路边一个卖唱的青年抱着吉他，居然蹦过去，自来熟地拍了拍人家的腿（它够不到肩膀）：“yo~ 兄弟，你这和弦扫得有点干巴啊！让兔爷我给你加点料！”
没等那青年反应过来，讹兽就抢过拨片（用爪子夹住），对着麦克风来了一段即兴的、融合了本地采茶调子和它招牌rap的“清溪freestyle”：
兔爷我一来就感觉美！
辣妹子辣，小龙虾香！
就是这节奏有点太平淡，需要加点鼓点咚咚锵！
它这一通操作，直接把那卖唱青年和周围零星几个观众给整懵了。那诡异的旋律和押韵，配上讹兽那身亮片马甲和扭动的小身板，画风清奇得让人无法直视。
“这、这是啥玩意儿？”
“行为艺术吧？”
“那兔子成精了？”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拍摄。
我捂着脸，赶紧上前把意犹未尽的讹兽拽了回来，对着懵逼的卖唱青年和围观群众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马戏团的，它有点兴奋过头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围观，我们找到一家临河的民宿住了下来。老板娘是个热情的中年妇女，看着我们这组合，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给我们办理了入住。
安顿下来后，我让九尾狐和饕餮在房间休息（主要是怕饕餮出去吓到人或者把小吃摊吃垮），自己带着讹兽，打算去镇上逛逛，顺便打听打听消息。
清溪镇不大，但五脏俱全。我们沿着河岸走，能看到妇人在河边浣衣，老人在树下下棋，生活气息很浓。
“老板，跟你打听个事儿，”我走到一个卖本地特产、笋干腊肉的小摊前，递过去一支烟（不会抽，但爷爷说出门在外备着总没错），“咱们这清溪镇，有没有什么比较古老的传说，或者……不太寻常的地方？”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接过烟别在耳朵上，打量了我一下，又看了看我脚边东张西望的讹兽，笑道：“小兄弟是外地来的吧？搞民俗研究的？我们清溪镇别的没有，就是历史久，传说多！”
他来了兴致，压低声音道：“最邪乎的，就是后山那个‘哑泉’的传说！”
“哑泉？”
“对啊！”摊主神秘兮兮地说，“就在镇子后面那座翠屏山深处，有个泉眼，叫哑泉。传说啊，那泉水不能喝，也不能在泉边大声说话，不然就会变成哑巴！老一辈人都这么说！以前还有不信邪的后生跑去试，结果回来真就说不出话了，过了好几个月才慢慢恢复！”
不能大声说话？不然变哑巴？这设定怎么有点耳熟？
我心中一动，想起了《山海经》里的记载：“又东一百五十里，曰夫夫之山，其上多黄金，其下多青雘，其木多桑楮，其草多竹、鸡鼓。神于儿居之，其状人身而身操两蛇，常游于江渊，出入有光。是山也，多鸣蛇，其状如蛇而四翼，其音如磬，见则其邑大旱。又东南五十里，曰云山，无草木。有桂竹，甚毒，伤人必死。其上多黄金，其下多赭。澧水出焉，东流注于余泽，其中多白玉，多丹粟，多鲭鱼，其状如鳜，居逵，苍文赤尾，食者不痈，可以为瘗。又东南三十里，曰龟山，其木多榖、柞、椆、椐，其上多黄金，其下多青雘，多扶竹。有鸟焉，其状如鹑，黄身而赤喙，其名曰肥遗，食之已疠，可以杀虫。又东七十里，曰丙山，其木多梓檀，多弞杻。有兽焉，其状如牛，苍身，其音如婴儿，是食人，其名曰犀渠。濂水出焉，而南流注于伊水。其中多羬羊，其状如羊而马尾，其脂可以已腊。又东五十里，曰宣山，沦水出焉，东南流注于视水，其中多蛟。其上有桑焉，大五十尺，其枝四衢，其叶大尺余，赤理黄华青柎，名曰帝女之桑。 又东五十五里，曰宣山，其阳多金，其阴多铁。有泉焉，名曰哑泉，其水甘美，然饮之则哑，响动则喑。 ”
没错！中山经》里确实记载了“哑泉”！其水甘美，但喝了会变哑，发出响声则会失声！位置大概在湖湘一带，与这清溪镇的传说对得上！
星轨罗盘指引我们来这里，难道下一个线索，就跟这“哑泉”有关？
“老板，那哑泉具体在翠屏山什么位置？现在还能找到吗？”我连忙追问。
摊主摇摇头：“具体位置说不清，老辈子人才知道。现在那一片都成了自然保护区，林子密得很，没啥人去了。小兄弟，我劝你也别好奇，那地方邪门得很！”
我谢过摊主，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和依旧在回味自己刚才“演出”的讹兽回到了民宿。
把打听到的消息跟九尾狐和饕餮一说，讹兽立刻来了精神：“哑泉？喝了变哑巴？这设定带感！要是让理事会那帮孙子喝了，岂不是世界清静？咱们必须去找到它！”
九尾狐却显得有些担忧：“响动，则喑。我的幻术，很多需要，声音配合。那里，可能，会限制，我的能力。”
饕餮闷闷地道：“水，能量。若能吞噬，或许，可破，其规则。”
我沉吟着。哑泉的特性确实麻烦，尤其是对依靠声音和幻术的九尾狐和讹兽影响很大。饕餮的吞噬能力或许是个突破口，但风险未知。
而且，理事会的人会不会也盯上了这里？星轨罗盘既然指向此地，必然有其重要性。
“准备一下，”我做出了决定，“明天一早，我们去翠屏山，找哑泉。”
“不过，在此之前，”我看着跃跃欲试的讹兽和面无表情但眼神透露出“饿”的饕餮，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我们先去尝尝本地的特色菜，比如麻辣小龙虾。”
片刻后，民宿一楼的餐厅里。
我们桌点的十斤麻辣小龙虾堆成了小山。
讹兽戴着一次性手套（特小号），笨拙地剥着虾壳，辣得嘶哈嘶哈还不停嘴：“yo~过瘾！这味儿够劲！比昆仑的雪和长白山的野菜强一万倍！”
九尾狐小口地吃着老板娘特意给它做的清蒸鱼，姿态优雅。
饕餮它的吃法再次震撼了全场。我帮它把小龙虾剥出一大盘虾仁，它直接连盆端起，拉开口罩一角，如同倒垃圾一样“哗啦”一下全倒进了嘴里，连辣椒壳和花椒都没吐，嚼得嘎嘣脆，然后打了个带着浓郁麻辣香气的嗝。
旁边几桌客人看得目瞪口呆，老板娘手里的抹布都快掉了。
我默默低下头，假装不认识它们。
管理员的脸，今天也在稳定地丢失中。
不过，看着眼前这热闹（且丢人）的场面，感受着舌尖的麻辣鲜香和伙伴们（暂时）的满足，我忽然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至少，在寻找真相和对抗强敌的路上，我们还能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一顿麻辣小龙虾。
我偷偷掏出小本本，在桌下记录：
关键线索：翠屏山哑泉（疑似《山海经》记载之地）。
特性：水甘美，饮之则哑，响动则喑（对声音系/幻术系能力者极不友好）。
当前状态：饱食度满格，士气高昂（主要因为小龙虾）。
明日计划：探山，寻泉。务必准备好耳塞（给讹兽）、备用沟通方案，以及……更多的麻辣小龙虾（给饕餮）。
隐忧：理事会是否已知晓此地？哑泉背后隐藏的真正秘密是什么？
合上本子，我拿起一只通红油亮的小龙虾。
前途未卜，强敌环伺。
但，干饭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