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对岸的空腔,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广阔。冰与火的界限在这里变得模糊,地面是冻结的熔岩与炽热寒冰交织成的诡异斑块,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万年玄冰混合的刺鼻气味。头顶不再是冰层,而是深邃的、仿佛连接着虚无的黑暗,只有偶尔划过的、如同极光般的能量流,带来刹那的光明,映照出这片死寂世界的轮廓。
黑色罗盘的星云指针,在经历了石桥上的短暂“蹦迪”后,此刻稳定得如同磐石,笔直地指向空腔最深处。那里,并非坚实的岩壁,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直径约十丈的、如同黑色漩涡般的能量门户。
漩涡的边缘是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中心则流淌着仿佛融化了星辰与深渊的色彩,时而泛起暗红如血的涟漪,时而闪过惨白如骨的流光。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仿佛连时空都能扭曲、吸入。仅仅是注视着它,就让人感到灵魂悸动,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排斥油然而生。
门户周围的空地上,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累累白骨堆积如山!有人类的,但更多是各种奇形怪状、体型庞大的妖兽骸骨!有些骸骨晶莹如玉,有些漆黑如炭,有些甚至还在散发着微弱的能量荧光。它们以各种挣扎、扭曲的姿态堆积在一起,仿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都想逃离那个漩涡,却又被无情地吞噬、抛弃于此。
浓烈的死气、怨气、以及各种混乱狂暴的能量残渣,在这里形成了近乎实质的污秽力场,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这、这就是幽都之眼?”讹兽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它甚至忘了押韵,“这他妈是地狱的排污口吧?!”
九尾狐紧紧靠着我,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粉色眼眸中充满了恐惧,但它依旧努力维持着那个铭文幻象。此刻,这幻象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辉,与那幽都之眼隐隐对抗着。
饕餮周身的雾气剧烈翻腾,它低沉的声音带着凝重:“死亡吞噬归墟的气息,没错。这里,是‘门’的边缘。也是无数存在的终点。”
我的心脏也在疯狂跳动,握着罗盘的手心满是冷汗。爷爷就是在这里失踪的?被卷入了这个恐怖的漩涡?
罗盘的星云指针,坚定地指着那个漩涡。它在告诉我,目标,就在里面。
“老大我们真的要进去?”讹兽咽了口唾沫,兔耳朵耷拉下来。
我看着那吞噬一切的幽暗漩涡,看着周围的累累白骨,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想到生死不明的爷爷,想到他可能就在里面等待着救援,或者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都走到这里了,难道要回头吗?”我咬着牙,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爷爷可能在里面!而且,理事会那帮杂碎想掌控这里的力量,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我尝试沟通《山海经》卷轴,希望能找到安全进入的方法,或者至少获得一些保护。卷轴传来了强烈的、混杂着警告与指引的波动。它确认了这里是“归墟之眼”的显化之一,极度危险,但同时也指向了我手中的黑色罗盘。它似乎是稳定通道、定位坐标的关键。
“听着,”我转向我的伙伴们,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镇定,“进去之后,不知道会面对什么。但我们必须在一起。狐妹儿,你的幻术可能是我们对抗内部混乱的关键。老饕,任何异常能量攻击,优先考虑吞噬或干扰。讹兽,保持警惕,用你的方式扰乱任何可能的精神侵蚀。”
我深吸一口气,将精神力注入黑色罗盘。
嗡——!
罗盘猛地一震,星云指针骤然亮起,投射出一道凝实的、如同桥梁般的星光,笔直地射向那幽暗漩涡的中心!
星光所过之处,那吞噬一切的幽暗仿佛被短暂地“固化”和“净化”,形成了一条相对稳定、勉强可供一人通行的光桥,深入漩涡内部。
“走!”
我没有丝毫犹豫,率先踏上了那星光之桥。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但两侧就是翻涌的、仿佛能湮灭灵魂的归墟能量,令人头皮发麻。
九尾狐、讹兽、饕餮紧随其后。
踏入漩涡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膜。所有的声音、光线、感知都被扭曲、拉长。无数混乱的、充满负面情绪的记忆碎片、能量残响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我们的意识。绝望的嘶吼、疯狂的呓语、毁灭的景象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守住心神!”我大吼,全力运转《山海经》卷轴的力量,一股温润浩大的气息扩展开来,勉强护住我们核心的意识。
九尾狐的粉色幻光紧紧包裹着我们,过滤着最直接的精神污染。讹兽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用它自己的方式构筑精神防线。饕餮则如同礁石,默默承受着能量的冲刷,偶尔张开巨口,吞噬掉一些过于狂暴的能量乱流。
不知在扭曲的时空中穿行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猛地,脚下一实,所有的扭曲感和精神冲击骤然消失。
我们进来了。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无尽黑暗或混乱能量风暴,而是一个无比广阔、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奇异空间。
天空(如果那能称之为天空)是流动的、如同油彩般混合在一起的混沌色彩,没有日月星辰。大地是暗沉的、仿佛由凝固的阴影构成的平原,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空无”的气息,仿佛一切概念、规则在这里都变得模糊、脆弱。
而在我们正前方,极远之处,矗立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光团?
那光团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紫色,表面布满扭曲的、如同血管般的黑色纹路。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以及一种仿佛能侵蚀、同化万物的诡异力量。光团的底部,延伸出无数粗壮的、如同根须般的暗影,深深扎入下方一片更加深邃、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虚无”之中。那,或许就是真正的“归墟”本体!
而在那巨大暗紫光团的正下方,有一个相对渺小,却吸引了我们所有目光的身影。
那是一个盘膝而坐的老者。
他须发皆白,面容枯槁,身上穿着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污秽的道袍。他的身体被无数条从暗紫光团中延伸出的、半透明的黑色锁链紧紧缠绕、穿刺,牢牢地禁锢在原地。那些锁链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不断抽取着他身上的生机与力量,注入上方的光团,同时又将光团中散发出的侵蚀之力反馈到他体内。
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早已失去生机。
但我和他之间那血脉相连的感应,以及《山海经》卷轴传来的、如同哀鸣般的剧烈波动,都无比清晰地告诉我。
那是爷爷!陈玄道!
他还活着!但正在被那恐怖的暗紫光团,当成维持某种平衡,或者孵化的“养料”!
“爷爷!!”我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不顾一切地就要冲过去!
“小心!”九尾狐和饕餮同时拉住了我。
就在爷爷身影周围,那片暗沉的大地上,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数十道身影!
他们同样穿着理事会的白色劲装,但气息远比我们之前遇到的巡逻队强大得多,至少是长老级别!他们分散站立,结成一个玄奥的阵法,阵法的能量核心,正是那个禁锢着爷爷的暗紫光团!
为首一人,是个面容阴鸷、留着山羊胡的老者,他手中托着一个不断旋转的、与幽都之眼入口相似的微型漩涡模型,正将一道道法诀打入其中,似乎在操控着什么。
他看到我们闯入,阴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嘲讽的狞笑:
“哦?竟然有老鼠能摸到这里?还带着几只不错的‘祭品’正好,归墟之钥的凝聚,正需要更多高质量的能量和灵魂!”
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九尾狐、讹兽和饕餮,最后落在我手中的黑色罗盘和《山海经》卷轴上,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
“《山海经》管理权限!还有星轨罗盘!哈哈哈!天助我也!小子,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或许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我死死盯着他,又看向被锁链贯穿、气息微弱的爷爷,怒火如同火山般在胸中爆发!
“祭品?今天,谁是谁的祭品,还不一定呢!”
我举起黑色罗盘,将全部的精神力,连同《山海经》卷轴的共鸣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伙计们!”
“在!”三声回应,带着决绝与战意!
“碾碎他们!!”
星轨罗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光!
幽都之眼的终极之战,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