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那被烛龙烤过、又被我们草草修复、此刻在夜风中略显萧瑟的老宅，气氛却与离开时截然不同。一种微妙的、带着点“我们刚干了票小的”的兴奋感在空气中弥漫。
当然，主要兴奋源是讹兽。
“yo！夜探敌营，如入无人之境！狐妹儿潜行似鬼魅，老饕啃结界如嚼饼！老大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决胜墙角之外！就问还有谁？！”它在我那勉强能坐人的旧沙发上蹦跶，亮片马甲在昏暗灯光下闪瞎人眼。
九尾狐安静地蜷在沙发另一角，虽然依旧不怎么抬头，但微微晃动的尾巴尖儿暴露了它不错的心情。第一次独立执行潜伏任务成功，显然给了它不小的信心。
饕餮则蹲在窗边，对着外面皎洁的月亮，似乎在回味刚才那口“结界压缩饼干”的余味，闷闷地评价：“能量纯度，尚可。就是，添加剂，有点多。下次，找更天然的。”
我没理会这帮家伙的战后总结，把从九尾狐那里得到的信息，结合自己的猜测，在那张皱巴巴的关系图上添添补补。
“城西破楼，确认是理事会据点之一。负责人是个看书的老头子，气息与赵乾身上的标记同源，实力不明，但能下这种精神烙印，至少不是菜鸡。”
“据点内有少量低阶成员，不足为虑。”
“关键点：地下室！有被封印的、带着‘腥’味的奇怪能量体。这玩意儿是干嘛的？跟‘归墟’有关吗？”
我敲着桌子，眉头紧锁。直觉告诉我，那个地下室里的东西，可能是条大鱼。
“老大，既然摸清了，下一步是不是直捣黄龙，把那个老梆子揪出来，逼问他爷爷的下落和归墟的秘密？”讹兽跃跃欲试，它似乎对“直捣黄龙”这个词非常满意，已经开始构思相关的rap歌词了。
我白了他一眼：“然后呢？打草惊蛇，让理事会其他家族都知道我们盯上他们了？到时候来的可能就不只是一个老头子和一条‘节能灯’烛龙了。”
九尾狐轻轻“呜”了一声，表示同意。
饕餮也转过头：“正面冲突，消耗大。不如，多找点，零食。”（它指的是各种结界和能量源）
我点点头：“没错，我们现在优势在于敌明我暗，以及”我看了看这三只，“我们的不可预测性。所以，不能硬来，得智取。”
“智取？”讹兽歪着脑袋，“比如？”
我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比如，给他们送份‘大礼’。”
第二天傍晚，城西那栋破旧小楼前。
一个穿着外卖员制服、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的男人，提着一个超大号的、印着某烧烤店logo的保温袋，走到了小楼门口。他按响了锈迹斑斑的门铃。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练功服、睡眼惺忪的年轻人打开门，不耐烦地问：“谁啊？送错地方了吧？”
“外卖，赵先生点的，超级无敌孜然辣椒面变态辣烤全羊套餐，附赠秘制红油汤底。”外卖员的声音有点含糊，但语气很职业。
年轻人愣了一下，回头朝里面喊：“王师兄，你点外卖了？还烤全羊？”
里面传来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放屁！老子这个月生活费早超了！让他滚！”
年轻人转回头，刚想赶人，却见那外卖员已经把保温袋塞到了他手里，然后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了巷口，速度快得惊人。
“诶？你这人”年轻人提着沉甸甸、还散发着浓郁（甚至有点过于浓郁）孜然辣椒香味的保温袋，有点懵。他耸了耸鼻子，这味道确实挺勾人食欲的。
他提着袋子回到屋里，对刚才骂人的王师兄说：“师兄，那人放下就跑了，钱都没收。闻着还挺香，要不咱们尝尝？”
王师兄和其他几个正在打坐（或玩手机）的年轻人围了过来。打开保温袋，里面是一个巨大的锡纸包，还有一桶红彤彤的汤。
“嘿，还真是烤全羊？哪个傻缺送错的？”王师兄撕开锡纸一角，更加浓烈的香料和辣椒味冲了出来，让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管他呢，送到嘴边了还不吃？”
他们兴高采烈地把“烤全羊”搬到里间，准备大快朵颐。
而此刻，就在小楼对面一栋废弃厂房的屋顶上，我们四个正趴在那里，用一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倍率低得可怜的望远镜观察着。
没错，那份外卖是我们的“大礼”。羊是假的，是用幻术模拟的气味和少量面筋做的造型。真正的料，是九尾狐施加的、能放大感官和情绪的幻术印记，以及饕餮贡献的、从之前烛龙龙息里提炼出来的一丝极度活跃且不易控制的光热能量残渣。
这东西吃下去，不会要命，但绝对够他们喝一壶的。
果然，没过多久，小楼里就传来了动静。
先是几声满足的咀嚼和赞叹（幻术起效），紧接着，就是惊呼和混乱！
“卧槽！好热！我体内真气怎么自己跑起来了？”
“我也是！控制不住！眼睛好像在冒火！”
“水！快给我水！不对，是降温的道法！”
“谁踩我手机了？啊！我的蒲着火了！”
里面鸡飞狗跳，隐约还能看到窗户里透出不正常的光芒闪烁，显然是有人体内能量失控，造成了小范围的法术暴走。
“效果拔群！”我一拍大腿，乐了。
就在这时，顶层那个一直亮着灯的房间，窗户“砰”地被推开，那个看书的老头子探出头来，脸色铁青，对着楼下怒吼：“一群废物！怎么回事？！”
他话音未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锐利的目光猛地射向我们藏身的方向！
被发现了？
我心里一紧。这老家伙感知这么敏锐？
“撤！”我低喝一声。
我们四个立刻缩回头，沿着厂房外墙预留的维修梯，悄无声息地滑了下去，迅速融入复杂的巷道阴影中。
老头子站在窗口，眉头紧锁，他确实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带着挑衅意味的窥视，但对方溜得太快，气息也混杂奇怪（毕竟我们队伍成分复杂），一时间竟难以追踪。
他低头看着楼下乱成一锅粥的弟子们，又看了看那个被打翻在地、露出里面根本不是羊肉的“烤全羊”残骸，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还是单纯的恶作剧？”他喃喃自语，眼神闪烁，“不管是谁，敢戏弄到我头上。”
他转身回到房间，从书架暗格里取出一个造型古朴的通讯罗盘。
而我们，已经安全回到了老宅。
“哈哈哈！笑死兔爷了！你们看到那老家伙的脸色没？跟吃了死苍蝇一样！”讹兽在沙发上打滚，“还有那几个傻小子，原地蹦迪的样子我能笑一年！”
九尾狐也抿着嘴，眼里带着笑意。
饕餮则关心另一个问题：“我的，能量躁动粉，效果，如何？下次，可以，加大剂量吗？”
我心情大好，这次行动虽然没拿到核心情报，但成功恶心了对方一把，试探出了那老头子确实是个高手，而且确认了我们这种“非对称骚扰”战术的可行性。
“干得不错，伙计们！”我表扬道，“这次是开胃小菜。接下来，我们可以考虑，怎么利用这种混乱，找机会真正接触一下那个地下室。”
毕竟，那带着“腥”味的、被封印的奇怪能量，才是真正让我在意的东西。
我拿出小本本，开始记录：
《战术总结：论如何利用外卖投毒（幻术+能量版）对敌方据点进行有效心理与生理双重打击》。
《新发现：目标据点负责人（老头子）感知敏锐，疑似具备远程锁定能力，下次行动需加强反侦察》。
《待办事项：1研究地下室能量体“腥味”来源。2 调查老头子身份及在理事会中的地位。3 给饕餮找点更健康的“零食”，防止它下次把据点承重墙给啃了》。
合上本子，我看着还在兴奋讨论的三只神兽，感觉肩上的担子好像更重了。
这管理员当的，不仅要操心复仇大业，还得兼任战队指挥、战术策划、后勤部长以及问题儿童心理辅导员。
唉，生活不易，平安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