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希望号的舰桥在深夜中灯火通明。云棠步入指挥席时，所有岗位都已进入战备状态。主屏幕上，演习区的实时星图正在闪烁，三个红色标记点标注着异常能量波动的位置。
“能量特征分析完成。”技术官报告，“与‘破碎星辰’袭击事件残留数据匹配度873，但强度只有当时的千分之一。更像是……某种测试或信号。”
林澈的声音从实验室频道接入：“索拉教授团队刚刚提供了补充数据。欧米伽族的监测网络在十五分钟前，检测到一次微弱的超空间扰动，源头指向第七星区边缘——那里是多个非法武装势力的活动区域。”
云棠盯着星图：“凯莉丝和格鲁姆到哪了？”
“翼族快速反应小队已抵达坐标a，未发现实体目标。”云澈在战术台前汇报，“晶岩族防御小队正在坐标b建立警戒线。索林虫族……他们拒绝靠近坐标c，说那个区域有‘危险的信息残留’。”
“信息残留？”云棠皱眉。
“索林虫族的原话是：‘那里散发着死亡和欺骗的气息，不是物理威胁，是意识层面的污染。’”云澈顿了顿，“他们建议所有碳基生命不要接近。”
舰桥陷入短暂的沉默。索林虫族的感知方式与碳基生命完全不同，他们所说的“意识污染”意味着什么，人类目前还无法完全理解。
“让凯莉丝和格鲁姆撤出坐标c区域，在外围建立封锁。”云棠下令，“派三架无人侦察机进去，装备全频段传感器和量子防护罩。”
“无人机已发射。”
主屏幕上分出一个画面，显示着无人机传回的实时影像。坐标c区域看起来平静无波，只有一些漂浮的星际尘埃和微小碎片。但传感器读数却显示异常——该区域的背景辐射值比周围空间高出三个数量级，而且呈现出不自然的周期性波动。
“这不像自然现象。”林澈的声音带着研究者的专注，“波动频率太规律了，像是……某种信号编码。”
“能解码吗？”
“尝试中，但需要时间。”林澈停顿了一下，“云棠，我有个想法。这可能不是袭击，是测试——测试我们的反应能力，测试我们的监测网络灵敏度，也测试我们与‘自由之翼’的协同速度。”
云棠眼神一凛：“你是说，有人在用这种方式评估我们的实力？”
“而且选择在演习即将开始的敏感时间点。”林澈补充，“如果是‘破碎星辰’，他们上次直接发动袭击，这次却只是‘打个招呼’？这不合理。”
通讯频道里传来凯莉丝的声音：“云指挥官，我们在坐标a发现了一些东西。不是武器，是……监测设备。非常先进的型号，联盟军用级别的。”
画面切换，显示出一个银灰色的球体，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标识。它悬浮在虚空中，正缓慢地自转。
“不要触碰。”云棠立刻下令，“扫描它的能量特征和通讯频率。”
“扫描中……设备处于休眠状态，但内部有微弱的量子纠缠信号。信号指向……”技术官的声音忽然停顿，“指向星璇之都内部，具体坐标……被加密了，需要时间破解。”
云棠的眉头越皱越紧。这确实不像袭击，更像是一次精心设计的侦查——或者说，示威。
“格鲁姆队长报告，坐标b也有类似设备。”云澈说，“三个点，三个监测球。这布局……像是某种三角测量阵列。”
“它们在测量什么？”林澈在实验室里自言自语，然后突然提高声音，“云棠！让无人机扫描三个坐标点连线的中心区域！快！”
云棠没有问为什么，直接下令。三架无人机改变航向，飞向三角区域的核心点。
传回的画面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那里，悬浮着一个更大的装置——不是球体，而是一个多面体结构，表面覆盖着复杂的纹路。它静静地旋转着，像一颗沉默的星辰。
“这是……”林澈的声音里带着震惊，“联盟科技委员会三年前否决的那个项目——‘深空意识探测器’。理论上可以远距离监测特定目标的思维活动和情绪波动。”
舰桥里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
“监测……意识？”云澈的声音有些干涩。
“对某些高等文明来说，意识活动会产生特定的能量波动，就像脑电波一样。”林澈快速解释，“这个装置如果能正常工作，可以在数光年外，监测到一个文明整体意识状态的变化——恐慌、愤怒、团结、分裂……”
云棠握紧了指挥席的扶手：“也就是说，有人在我们演习区布置这个，是想监测人类与‘自由之翼’协同作战时的整体意识反应？”
“而且他们选择了三个测试点，看我们在遭遇疑似‘破碎星辰’信号时的不同反应模式。”林澈的推理越来越清晰，“坐标a和b触发的是军事反应，坐标c触发的是……警惕和回避，因为索林虫族警告了‘意识污染’。三个点，三种反应，完美测试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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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有权限获取联盟否决项目的原型机？”云棠问。
沉默。这个问题触及了星璇之都最深的暗流。
“我需要向莉亚娜报告。”云棠做出决定，“同时，联系索拉教授，请她以欧米伽族科技委员会的名义，对这个装置进行技术鉴定。”
“那装置怎么处理？”凯莉丝问。
“暂时封锁该区域，等联盟的调查团队。”云棠说，“但在此之前，让我们的技术团队做一次非接触式扫描，收集所有可能的数据。”
命令下达后，舰桥暂时恢复了平静，但那种平静下涌动着不安的暗流。云棠回到指挥官休息室，林澈的通讯请求随即接入。
“云棠，我刚刚对比了监测球的加密信号特征。”林澈的声音很低，“和之前维特兰商会送给我的那个技术词典——里面预装的追踪后门，加密模式完全一致。”
云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线索开始串联起来了。
“但维特兰商会没有能力获取联盟否决项目的原型机。”她分析道，“他们可能是执行者，不是策划者。”
“我同意。”林澈说，“这背后有更大的势力。而且……莉亚娜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是不是太巧了？”
“你怀疑她？”
“我怀疑所有人。”林澈苦笑，“在这种层次的博弈中，谁都可能是棋子，谁都可能是棋手。”
通讯器再次响起，这次是地球军部的加密频道。云棠接通，父亲云战锋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不是私人通讯，是正式的军部联络。
“棠棠，情况我们知道了。”云战锋的表情严肃，“军部情报局刚刚破译了一份截获的通讯，内容指向‘破碎星辰’与联盟内部某个势力的合作。合作目标之一，就是获取人类在跨文明协同方面的技术数据。”
“他们想复制我们的协同模式？”
“或者破坏它。”云战锋说，“你们在演习中展示的协同能力，让某些势力感到不安。一个团结的小型文明联盟，可能会改变现有的力量平衡。”
云棠明白了：“所以他们要测试我们的反应，评估我们的弱点，同时……离间我们与‘自由之翼’的关系？”
“测试已经开始了。”云战锋调出一份文件，“三个小时前，‘自由之翼’内部出现了一些声音，质疑与人类的合作是否‘过于密切’，是否会让联盟误以为‘自由之翼’在选边站队。”
“这是阴谋。”
“星际政治就是阴谋套着阴谋。”云战锋看着女儿，“棠棠，你现在面对的不只是技术挑战或军事威胁，是更深层次的博弈。在这种博弈中，有时候最大的武器不是战舰或科技，是耐心和智慧。”
“我明白，爸。”
“另外，”云战锋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些，“林澈那孩子刚才给我发了加密邮件，问你在星璇之都的生活细节，说你最近太累。他……很关心你。”
云棠感到耳根有些发烫：“爸，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正是说这个的时候。”云战锋打断她，“在这种高压环境下，能有一个真心关心你、支持你的人，很重要。你妈让我转告你——别总把人家当普通战友，该开窍的时候要开窍。”
云棠一时语塞。
云战锋笑了，那是属于父亲的、带着骄傲和心疼的笑容：“好了，公事说完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家永远是你的后盾。还有……对林澈好点，那孩子不容易。”
通讯结束。云棠在休息室里站了很久，直到敲门声响起。
“指挥官，莉亚娜特派员抵达舰桥。”是云澈的声音。
云棠整理好军装，重新戴上指挥官的面具，走出休息室。
舰桥上，莉亚娜已经站在那里，看着主屏幕上那个旋转的多面体装置。她的表情很平静，但眼神锐利如刀。
“云指挥官，我已经调取了相关数据。”莉亚娜转身，“根据初步分析，这个装置确实来源于联盟内部——具体说，是三年前科技委员会‘深空探索部’的某个秘密项目。该项目在原型阶段就被否决，所有样本应该已被销毁。”
“应该？”云棠抓住关键词。
“是的，应该。”莉亚娜点头，“但现在看来，至少有一个样本被保留了下来，并流入了不该去的地方。我已经启动内部调查程序，追查这个样本的流转记录。”
“需要多久？”
“最快也要七十二小时。”莉亚娜直视云棠，“在这期间，我建议你们暂停与‘自由之翼’的联合演习，避免进一步刺激某些势力。”
云棠沉默了几秒，然后摇头：“不，演习必须继续。如果我们现在退缩，就正中对方下怀。他们会认为我们害怕了，动摇了。”
“但风险……”
“风险一直都在。”云棠打断她，“从人类文明踏入星际的那一刻起，风险就与我们同在。我们不能因为害怕风险就停止前进。”
莉亚娜盯着云棠看了很久，然后缓缓点头：“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我会增派监察部的安全团队，全程监督演习过程。既是保护，也是……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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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观察。”云棠坦然道，“我们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莉亚娜离开后，云棠走到舷窗前。外面，星璇之都的灯火如星河般璀璨。在这片人造的光海中，无数势力在活动，无数博弈在进行。
林澈走到她身边，递过来一杯热茶：“喝点吧，你今晚还没休息过。”
云棠接过茶杯，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掌心，温暖而踏实。
“林澈。”
“嗯？”
“谢谢。”
“又说谢谢。”林澈笑了，“我都说了，不用……”
“不只是谢这个。”云棠转头看他，“是谢谢你……一直都在。”
林澈愣住了。灯光下，云棠的眼睛很亮，里面映着他的倒影，也映着窗外万千星辰。
“我会一直在的。”他轻声说，“无论深水多深，无论博弈多复杂。”
云棠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温热的液体流过喉咙，驱散了深夜的寒意。
是的，博弈进入了深水区。暗流汹涌，敌友难辨。
但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有战友，有家人，有一个虽然年轻但坚韧不拔的文明作为后盾。
而他们将在这片星辰大海中，继续前行，继续战斗。
因为有些东西，值得用一切去守护。
比如信任，比如尊严，比如在深水中依然不灭的微光。
窗外的星璇之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新的挑战，已经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