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插曲过后，夏苒的声音从陈不归手机里响起。
那是一条视频。
视频中，夏苒的胳膊已经长回来了，她穿着正装站在镜头前，神情严肃。
“我发布这个视频，是想请各位玩家停止对玩家慕云秋的声讨。”
开头第一句，就让陈不归吹了个口哨，刚刚的窘迫全都变成了对慕云秋的揶揄还了回去。
慕云秋冷笑一声，不做评价。
视频还在继续。
“其实刀笔客350发布的那篇帖子……我也在其中，我和慕云秋在那局里是队友，他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他救下了我们公会的牧师小楠，甚至不计前嫌地救下了我，我以奇石公会会长的名誉担保，他绝不是你们口中自私残忍之人！
至于三年前那次副本，各位看到的都是当初那个刀笔客为了博眼球而扭曲杜撰的故事，真实情况要更加复杂。
而且据我调查，那位刀笔客也因为多次不求事实发布帖子被清出刀笔客组织了，所以请大家也不要再拿那篇帖子的内容来当作证据，攻击其他玩家，这是极其不当的行为！
最后……”
夏苒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她看向镜头，眼里是浓浓的愧疚：
“我也会为我当年的不当言论道歉，对不……”
手机界面卡顿了一下，视频忽然消失。
“诶？不是，正看到关键呢！！”陈不归不爽地快速刷新了几下，最后只弹出来一句——
「视频已被删除。」
“……”
“……”
“嘿？这是什么意思，哪儿有刚发出来就删的！”陈不归黑着脸，点进夏苒主页刷新，确认视频的确删除了，骂骂咧咧了两分钟。
他无奈收起手机，抬眸观察慕云秋的神色，发现对方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你怎么看？”
慕云秋耸耸肩：“不怎么看，这视频应该是夏苒自己偷偷发的，没有经过奇石公会内部的协商。
现在正是各大公会招募的时候，我又恰好成了众矢之的，夏苒的道歉发得不是时候，删除也正常。”
陈不归遗憾地叹息：“真可惜啊，我还以为有好戏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有个问题一直攒着没问你。”
刀笔客的职业病在蠢蠢欲动。
陈不归已经摸清慕云秋这人的脾性了，这家伙心情好的时候就愿意多回答两个他的问题。
现在他看完夏苒的道歉视频，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说。”
见慕云秋果然答应，陈不归期待地搓搓手：
“你是怎么成为‘回归玩家’的？无名游戏的玩家无法摆脱游戏，每周一次的副本会强制所有玩家参与匹配。”
这也是有人看到慕云秋回归后，惊讶于他居然没死的原因。
所有被拉入游戏的人，只能在过本过到死，死了，才算是“下线”。
陈不归目光探究：“你是怎么在副本里消失三年，又重新出现的？”
慕云秋手指在箱子提手上摩挲了两下：“我不知道。”
“又不知道？？”
“嗯，我三年前最后那次刷本，被其他玩家围攻，受了很重的伤。
因为当时没有牧师愿意给我治疗，治疗型的道具也早早用完了，所以我退出副本后，在家里昏昏沉沉地躺了一周，匹配那天我还因为反复发烧睡了过去。
我本来以为副本匹配的时候会强制我醒来，但没有，等我一觉睡醒，天都黑了。
后面几周也一样，我一边养伤一边等匹配，但游戏始终没有召唤我，随身空间都给我锁了。”
陈不归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是无名游戏主动把你放生的？那你是怎么重新加入进来的？？”
慕云秋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嗯……可能是我在打扫卫生的时候，翻出了我妹妹的日记本吧。
你知道的，她也是玩家，日记本里记录了很多副本有关的事。
我在家里翻了一整天日记，当天晚上随身空间忽然解锁，第二天就被拉去匹配了。”
陈不归五官都皱到一起：“哥们，这听上去很荒唐。
你妹妹的日记是无名游戏的‘邀请码’啊？”
“确实很荒唐，但我想不到除此以外的其他理由了。”
无名游戏的邀请机制和匹配机制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说不定可能是因为他当时睡得太死，无名游戏以为自己是具尸体，所以才没匹配呢。
慕云秋放弃思考这个没答案的问题，提着箱子转身离开：
“不说了，我要去加班，明早见。”
“嘿，你什么时候接的？”
陈不归说句话的功夫，人已经消失在转角处了，只留他在原地咂舌：
“还是个工作狂呢，难怪黑眼圈这么重。”
……
奇石公会，深夜会议室。
咚——！！
“岑！明！你凭什么删我的视频！！”
夏苒一拍桌子，吼声让对面男人鼻梁上的眼镜都滑下几厘米。
岑明推了推眼镜，对夏苒的怒火视若无睹，只是冷静而残酷地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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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长，现在正是各大公会抢人的关键时期，我个人认为，您在视频中的言论会损害公会形象，不利于我们招纳新人。”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夏苒额头冒起青筋：“奇石公会的宗旨是维护正义，你要我放着过去的错误不管，任由网上那些被蒙蔽的人再次去攻击慕云秋？
这不是我追求的正义！”
“但酿成错误的人并不是您，夏会长。”
岑明镜片上闪过精明的光：“不管那位刀笔客扭曲了多少，慕云秋没同意使用复活券，都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都仔细看过三年前那个刀笔客发的视频，记忆犹新。
那个视频中，慕云秋正和其他人一起逃跑，忽然脚下急刹车，转头直面身后的怪物。
夏苒在那时清楚的听到了系统播报，说慕云秋对怪物使用了无名的能力。
怪物诡异地停顿一瞬后，身体上长出了多余的肢体，脖颈处又冒出一个嘎嘎怪笑的头，变得更加恐怖。
最后画面一闪，就是三名队友死亡、夏苒受伤倒地、血液内脏涂了一地的血腥场景。
唯一站着的人，只有慕云秋。
其实视频到这里，没人能分清慕云秋是孤注一掷导致了坏结果，还是忽然反水杀人。
直到夏苒在画面外嘶吼着让慕云秋投票，慕云秋无动于衷，先前的画面才有了解释。
再加上刀笔客拱火，舆论很快就一边倒了。
夏苒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试图说服岑明：
“岑明，慕云秋那个特殊技能有严重的副作用，用多了会导致他昏迷，这是我亲耳听到他和陈不归解释的，而且我们集合的时候慕云秋确实已经倒在了地上。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他三年前的无动于衷是被副作用控制了，杀人和拒绝投票都不是他的本意！！”
“……呵，亲耳听到？”岑明莫名笑了一声，再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听上去，像他们故意演给你看的。”
“我当时在装昏！慕云秋是在我装昏的时候说出来的！！”
夏苒压抑下去的怒火被岑明一句话挑起来，差点没忍住去揪岑明的衣领。
但她知道自己这句话很没说服力。
谁知道慕云秋有没有看穿她是在装晕呢？
岑明显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不屑于继续反驳夏苒，直接下结论：
“总之，从利益角度出发，我不会同意您发布道歉视频，您不能只在乎所谓正义，而给人事部门造一堆烂摊子。”
他转身离开，只留下夏苒在会议室里抓狂。
岑明刚出会议室，就撞见了正要进门的小楠。
“啊，岑副会好！”
小楠看见是岑明，一下子立正站好。
岑明低头看见小楠怀里抱着笔记本，抬了抬眉毛：“慕云秋的消息套来了？”
“差不多吧，我准备先交给会长……”
岑明理所应当地出伸手：“她现在情绪起伏很大，没法处理，直接给我吧。”
“什么？可是……”
小楠刚要躲开，岑明的手指就已经捏住了笔记本边缘，缓慢的，带着不容置喙力道从她怀里抽了出来。
“我想，我这个副会，应该有权力看最新情报吧？呵，放心，会长不会介意谁先看的。”
小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好吧，这可是你非要看的，我已经拦过了。
岑明毫不客气，当着小楠的面就翻开了笔记本，一眼就看见了规规整整的字体——
“神明相关情报不建议其他玩家使用，如果非要知道，请自行想办法联系我，我会亲自拒绝各位。
——慕云秋。”
岑明脸上的笑容裂开了。
“……小楠，这种东西有汇报的必要吗？”
“按照您定下的公会流程，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