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村口，陈不归赶紧放下小楠，退开几步远，一手捏住自己的鼻子，一手疯狂扇动身前的空气。
“哇——这也太臭了，金靥！快收了你的神通吧！”
“在收了在收了。”
慕云秋抬手撤回了【镜花水月】，周围空气瞬间清新起来。
为了更真实，他把【镜花水月】生成幻象的影响范围，设置成了除他以外的所有人。
他戴着面具，他不需要演。
小楠是最惨的那个，幻象直接在她脸上生效，臭味一直在近距离攻击她可怜的鼻子。
“唔哕——”
到底是谁说吟游诗人没有攻击手段的？
能从这种臭味中忍下来，还能演戏，她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超人！
慕云秋看着干呕不停的两个人，尴尬地把诗集收进空间，若无其事地看天看地。
好像，弄得太过了？
两人缓了好一会儿，鼻腔里的臭味幻觉才散去。
小楠一缓过来，就伸手拉住了慕云秋的袖子：
“呼，金哥，我们恐怕得去救夏姐和江沐阳了。”
她能这么快想出突围的主意，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担心夏苒和江沐阳。
“天已经快黑了，现在已经远远超过玩家约定俗成的集合时间，但夏姐和江沐阳他们却比我们来的还晚，肯定是被那个隐藏任务困住了！”
此话一出，慕云秋和陈不归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小楠依旧抓着慕云秋的袖子，但现场气氛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看着慕云秋脸上那张毫无回应的面具，慢慢松开了手。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陈不归哼笑一声，耸耸肩：“说什么？直接告诉你我们不想救人吗？”
“啊？可，为什么？”话是对着陈不归说的，但小楠眼睛却盯着慕云秋。
她能感受到，慕云秋身上传来的抗拒比陈不归要多得多。
那菊花面具后面传来很轻的一声叹息，慕云秋双手抱臂，淡淡道：
“首先，我讨厌夏苒。”
小楠再次呆滞。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答案。
讨厌夏姐？讨厌一个正直爽朗，心地善良，在玩家论坛女神榜排行第二的公会会长？
慕云秋退开一步，和小楠拉开距离：“其次，我只是一个吟游诗人，战斗力方面完全不如夏苒和江沐阳，他们都解决不了的事，我去也只能白搭一条命。
你不如再征求一下陈不归的意见，至少他不讨厌夏苒，而且实力不错。”
小楠难以置信地看着慕云秋。
她没想过对方会拒绝的这么干脆，明明十几分钟前还说愿意把西莉亚的金苹果拿出来给他们保命用，那么认真地叮嘱她要做什么准备工作。
现在却如此……疏离。
陈不归嬉皮笑脸地插进两人中间，手里转着一把弯刀：“说得对，你不如再求求我。
不过我要是去，可不一定是救人哦。”
弯刀闪着寒光，反射在小楠脸上，她猛地回过神来后退一步。
她后知后觉地回忆起陈不归是会杀队友的“活阎王”，眼中染上些许惊慌。
“你们……”她咬了咬下唇，心里陡然升起恼怒：“你们不救，我去救！谁稀罕啊！”
她说完就气呼呼地转身离开，而慕云秋和陈不归也没有阻拦。
暗处，几个个村民看着这一幕，交换眼神。
烂脸症是假的！
要回去报告给村长吗？
不，再等等，他们现在搞内讧，正是脆弱的时候，找个机会解决他们！
“啧啧，冲动是魔鬼啊。”
陈不归玩着刀，目送小楠走远后，才回头用刀柄戳了戳慕云秋的后腰，贱兮兮的：
“看看你，把小姑娘气走了，谁准你讨厌人家会长的？”
慕云秋躲开一步，语气依旧冷淡：“关我屁事。”
“怎么不关你事？要不是你说讨厌夏苒，小楠会这么生气？”
“别把你的过错算在我身上，小楠明明是因为你的话才生气的。”
“胡说八道！肯定不是我，小楠在你说完讨厌夏苒后就呆住了，你没看见吗？她肯定是在那个时候生气的。”
“你才在胡说八道吧？是你说要杀夏苒，才惹她生气的。”
“那你说讨厌夏苒就没责任了？”
“你！”
慕云秋深吸一口气，把头偏向一边，试图稳定情绪：“我为什么要和你争论这么幼稚的问……”
咔！
就在慕云秋松懈的瞬间，一道流风忽然从脸上刮过，菊花面具应声而裂，吧嗒两声掉在慕云秋脚边。
陈不归那眯眯眼里透出得逞的光：“不过你也没必要在我面前戴这个面具，我刚进副本就认出你来了。
慕，云，秋。”
「杀人凶手，玩家公敌！」
「怪物！你和副本里那些怪物是一伙儿的！」
「真恶心，用别人的命换他妹妹的命，如果他妹妹泉下有知，肯定也会觉得他哥疯了。」
「你为什么拒绝投票？为什么不让他复活！你妹妹的命是命，我朋友的命就不是命吗！」
「副本干的漂亮！这种人就是到死也不能给他发复活券！」
「来来来，直播砸门了！让我们看看慕云秋家里是不是还藏着他妹妹的尸体~」
……
就在陈不归准确喊出自己名字的那刻，杂乱的谩骂声越过三年时光再次涌入慕云秋的脑海。
慕云秋慢慢转过头。
那张脸五官清秀，眸中却藏着一丝阴霾，加上那浓重的黑眼圈和苍白的皮肤，给了陈不归一种似人非人的错觉。
他打量着慕云秋的脸，忍不住在心里嘶了一声。
嘶，这脸白的，怎么跟鬼一样？
慕云秋压下脑中杂乱的骂声，手指悄悄搭在腰侧的匕首上，声音带着愤怒和一丝被揭穿身份的惊惧：
“……有何贵干？”
陈不归收起弯刀举高双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眯眼笑着：
“诶诶，别误会，我没有敌意，我是来和你做朋友的。”
做朋友？和他？
“这种鬼话你还是留着骗自己吧。”
“真没骗你，我真是来和你做朋友的。”
“……”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
最后还是陈不归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好吧，吓到你了很对不起。”
他无奈地把双手放下，插在腰上：“但是哥们，你要知道，如果我打算伤害你的话，你是打不过我的。
而我现在都没有对你动手，已经很能说明我的诚意了。
这样吧，我再退一步，如果你不喜欢和我做‘朋友’，那‘合作伙伴’怎么样？”
“……”
好吧，他确实打不过陈不归。
但对方的诚意也不是很多。
慕云秋手指在匕首上嗒嗒敲了两下，分析两秒后冷声道：“你有求于我？”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又是放下武器，又是合作伙伴，说这人没点图谋他是不信的。
这样急切地想和自己打好关系，慕云秋只能得出陈不归有求于他的结论。
陈不归脸色一僵。
慕云秋没有错过他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哼笑一声：“那你的诚意还不够。”
陈不归揭穿了他的身份，足以证明他手里有关于自己的情报。
而他却对陈不归一无所知，仅有玩家论坛上那些过于官方的评价。
就这还想“合作”？
“啧，真是一点便宜都捞不到。”
陈不归的眯眯眼耷拉下来：“唉，行吧行吧，我给你‘诚意’，但你要保证，看到我的‘诚意’后不会动手。”
慕云秋皱眉，疑惑的同时感到些许不妙。
陈不归抬手捏住自己衣领最上方的一枚扣子，往上提了提。
“我是刀笔客，这是摄像头，你的脸已经被我完整录下来了。”
刀笔客？！
慕云秋瞳孔紧缩。
在玩家论坛里，有数百个“前线记者”存在。
他们热衷于展示副本内的趣事，记录每一个值得人们关注的玩家，收集各种怪物的图鉴，为人们刷本提供最新最全的情报。
什么玩家职业排行榜，怪物图鉴，都是他们弄出来的，可以说是对玩家非常友好。
这个记者组织，就叫刀笔客。
而慕云秋对这个组织的印象可就没那么好了。
在陈不归说出自己是刀笔客的瞬间，他腰间的匕首猛然飞出！
“卧槽！说好的不动手呢！”
陈不归凭借盗贼的灵敏程度翻滚躲避，顺手捡起地上的弯刀。
捡起武器了？
慕云秋眼中警惕更重，操控匕首飞往半空，打了个响指。
无限匕首，复制！
陈不归一抬头，就看见了漫天的匕首寒光，脸都白了：
“等一下！等等！我不是那个诬陷你的刀笔客！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他不是不能打，但是……这要是打起来，他后面没法继续啊！
匕首群明晃晃的对着陈不归，慕云秋冰冷的声音传来。
“先把我的视频删掉。”
“好好好，我删！把你的武器收起来！”
陈不归捏着纽扣一通操作，又扯下来丢给慕云秋。
慕云秋稳稳接住，仔细检查。
这纽扣并不是现代设备，而是镶嵌了记忆水晶的游戏道具，在操作上比现代设备更方便。
手指划过道具界面，确认其中的确没有和自己有关的视频图片后，慕云秋如约收起匕首，把纽扣丢给陈不归。
“唉，真是的。”陈不归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把口子重新别在领口：“现在能好好听我说话了吧？”
漫天匕首合为一体，重新落回慕云秋手里。
他垂眸擦拭着手里的匕首，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陈不归：
“我不接受采访。”
一位刀笔客找上他这个曾经的舆论风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要干什么。
无非就是想借自己曾经的热度，来给他的文章增加流量。
“诶别呀！那我不白挨打了？”
陈不归快步凑过来，睁开自己的眯眯眼，双手合十，好声好气：
“我是正经刀笔客，绝对不会写那种颠倒是非，好赖不分的文章，就让我问几个问题吧？”
“不。”
他三年前就在刀笔客手里吃过一次亏，实在不想再一次成为刀笔客的笔下热点了。
见慕云秋不为所动的表情，陈不归再次发誓：“我和你保证，发文章之前会经过你的同意。
虽然我在玩家论坛里的名声也不算好，但我在刀笔客里可是行业标杆！”
慕云秋闭了闭眼，烦不胜烦：“如果你想追求热度，不该来找我。
这个副本里有奇石公会会长，还有三个五大晦气，怎么看都比我更适合作为采访对象。”
找他采访，不管写出什么，都只会招来骂声。
“不不不，你不懂，我不是那么肤浅的刀笔客。”
陈不归直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胸脯：“我追求的是真相，是客观事实！哗众取宠不是我的风格，流量炒作我更是狠狠唾弃！”
慕云秋看着他骄傲的表情。
一秒。
两秒。
没忍住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呵。”
刀笔客写文章不追求流量？你看我信不信？
陈不归破防了，伸手抱住死死慕云秋的腰：
“我求求你信一下我啊啊啊啊啊！就让我采访你吧，一个问题也行啊！！”
慕云秋嫌弃地推着陈不归的肩膀，试图把这人掰开：
“你说你是为了真相，但我身上应该没有可以供你挖掘的真相吧？”
“有的哥们，有的！”
陈不归吸吸鼻子：“就三年前那件事，我想知道你和夏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说不是为了流量？
慕云秋面无表情，抬起匕首就要对着腰间的陈不归扎下去。
“且慢！！”
陈不归翻手举起一支笔：“游戏道具‘传音笔’！听听里面的内容吧，这是我最后的诚意了……”
慕云秋停顿片刻，不紧不慢地接过笔，按下播放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