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白板上密密麻麻挤满了线条与数据。
苏然站在巨大的投影幕布前,手中的激光笔稳稳停在“云端花园”的核心景观区。
台下坐着盛世地产的一众高管,坐在正中间的年轻男人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顾川。
那个签名背后的主人。
“然光设计的理念并非征服高度,而是让云端回归自然。”
苏然收起激光笔,看向顾川。
空气凝固了几秒。
顾川停止了敲击桌面的动作,站起身,带头鼓起了掌。
“苏总监,合作愉快。”
掌声雷动。
苏然接过那份沉甸甸的中标通知书,一直紧绷的脊背终于松弛下来。
他赢了。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他守住了自己的阵地。
回到工作室,员工们的欢呼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香槟喷洒,彩带飞舞。
苏然笑着躲过小姑娘喷来的泡沫,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走到落地窗边,掏出手机。
没有新邮件。
只有一条短信,来自航空公司的航班落地提醒。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推开。
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门口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头发有些长了,略显凌乱地搭在额前,皮肤被极地的风雪吹得粗糙了些,却显得更加冷硬锋利。
苏然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
江彻。
他甚至没来得及换衣服,行李箱还立在脚边。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
周围的员工面面相觑,没人敢出声。
江彻大步走过来,视线死死锁在苏然脸上,完全无视了周围所有的人。
他在苏然面前半米处站定。
那种熟悉的、带着凛冽气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却又混杂着某种从未有过的躁动。
“我想你了。”
四个字,砸得苏然耳膜嗡嗡作响。
苏然眼眶一热,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狠狠按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用力到勒得骨头生疼。
江彻把脸埋在苏然的颈窝,贪婪地嗅着那股让他安心的味道。
“我回来了。”
苏然抬起手,回抱住这个正在颤抖的男人。
“欢迎回来。”
……
办公室里,苏然把中标通知书摊开在江彻面前。
“看,我也没闲着。”
江彻扫了一眼那份文件,眉梢微挑。
“盛世地产?顾川那小子的项目?”
“你认识?”
“以前在酒会上见过,是个难缠的角色。”
江彻的手指划过通知书上的烫金logo,最后落在苏然脸上。
“能从他手里拿下项目,苏然,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没有嘲讽,没有打压。
只有纯粹的欣赏与骄傲。
苏然心里那种被认可的满足感瞬间膨胀。
“那是自然,毕竟我是要站在你身边的人。”
江彻低笑一声,抓过苏然的手,放在唇边碰了碰。
“既然工作结束了,那该履行林舟的附加条款了。”
苏然一愣。
“什么?”
“环球旅行。”
江彻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机票,拍在桌上。
“第一站,芬兰。今晚的飞机。”
……
万米高空。
机舱内的灯光调暗了。
苏然靠在座椅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羊绒毯。
江彻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却半天没有翻页。
“冷不冷?”
江彻侧过头,声音压得很低。
苏然摇摇头。
“要不要喝水?”
苏然还是摇头。
江彻放下书,伸手帮苏然掖了掖毯子的边角,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以前那个动不动就发号施令、唯我独尊的江彻似乎留在了北极的冰原上。
现在的江彻,会观察他的需求,会顾及他的感受。
苏然把手伸过去,钻进江彻的掌心。
江彻反手握住,十指扣紧。
那种踏实感顺着指尖流遍全身。
……
极光小镇。
这里是世界的尽头,也是冷酷仙境。
厚重的积雪覆盖了屋顶,松树变成了白色的雕塑。
两人住在一间玻璃穹顶的小木屋里。
躺在床上,就能看到漫天的星斗。
江彻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这里没有城市的霓虹,只有纯粹的黑与白。
但他没有开灯,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焦躁。
苏然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在看什么?”
“在看以前不敢看的东西。”
江彻转过身,借着星光看着苏然的轮廓。
“以前我觉得黑暗里藏着魔鬼,现在我知道,黑暗里也能睡着好觉。”
只要这盏“灯”在他身边。
苏然踮起脚,吻了吻他的下巴。
“穿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
室外温度降到了零下三十度。
两人裹得像两只熊,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
周围静得只能听见脚踩积雪的咯吱声。
忽然,夜空裂开了一道口子。
绿色的光带如同神明的裙摆,在墨蓝色的天幕上缓缓舞动。
极光。
苏然屏住呼吸,仰头看着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光带变幻着形状,时而如巨龙盘旋,时而如轻纱拂面。
紫色、粉色的光晕在边缘交织。
美得惊心动魄。
江彻侧过头。
绿色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瞳孔里,却比不过身边人此刻的笑颜。
他突然觉得,这漫天的极光,也不过是陪衬。
江彻忽然单膝跪地。
苏然正看着天,察觉到身边的人矮了一截,诧异地低下头。
江彻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打开。
里面没有闪瞎眼的钻石。
而是一枚深灰色的戒指。
戒圈粗砺,表面有着独特的纹理,在极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这是我在北极捡到的。”
江彻的声音有些发紧。
“一块陨石。”
“它在宇宙里流浪了亿万年,穿过大气层,燃烧殆尽,最后只剩下这一小块核心,落在了我面前。”
江彻抬起头,那双总是盛气凌人的眼睛里,此刻满是虔诚。
“就像我遇到你。”
苏然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眼泪滚落下来,砸在雪地上,瞬间结成了冰晶。
这比任何克拉数的钻石都要沉重。
这是来自宇宙的浪漫,是跨越光年的奔赴。
“苏然。”
江彻举起那枚戒指。
“我们要不要一直走下去?走到时间的尽头。”
苏然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手套摘下来,扔在雪地里。
冻得通红的手伸到了江彻面前。
“江彻,你这算是求婚吗?”
“算。”
“那我不答应岂不是很亏?”
苏然破涕为笑,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愿意。”
冰凉的指环套进无名指。
尺寸刚刚好。
江彻站起身,一把将苏然抱起,在雪地里转了两圈。
笑声在空旷的雪原上传得很远。
极光在头顶疯狂舞动,仿佛也在为这一刻加冕。
江彻低下头,吻住那两片冻得冰凉的唇。
这个吻没有情欲,只有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尘埃落定的安稳。
……
一周后。
回国的航班落地s市。
两人直接回了江彻的那栋半山别墅。
一进门,那种空旷冷寂的感觉再次袭来。
极简的装修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这里更像是一个样板间,而不是一个家。
苏然把行李箱推到一边,从包里掏出速写本和笔。
“既然要重新开始,那这里也得改改。”
他盘腿坐在地毯上,开始在纸上勾勾画画。
江彻倒了两杯水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想改成什么样?随你折腾。”
苏然咬着笔杆,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看着纸上那些线条,又抬头看了看这栋房子的结构。
不对劲。
无论怎么添加暖色调的软装,无论怎么设计温馨的角落,这栋房子的骨架都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那些承重墙的位置,那些挑空的比例,完全是为了那种极致的疏离感而设计的。
想要把这里变成一个温暖的家,光靠软装根本做不到。
除非……
苏然停下笔,看着这栋花费巨资建造的豪宅,心里冒出一个大胆却又棘手的念头。
这房子的根基,和“温暖”两个字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