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深渊回响，星火抉择
指尖传来的星钥碎片牵引感，如同两道灼热的丝线，一道锐利指向东北剑台，一道深沉坠入南方黑暗。林东立于断崖边缘，身后是逐渐被污秽黑气侵蚀、发出不祥呻吟的冰封偏殿，身前是广袤死寂、危机四伏的星宫废墟。寒风卷着星屑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掠过他凝重的面庞。
小夜不安地抓挠着他的肩头，传递出对南方那股深沉黑暗的强烈警惕，以及对东北方锐利气息的复杂情绪——那里似乎有吸引它的东西，但也隐藏着锋芒。
选择迫在眉睫。
东北方，是凌绝前往的剑台。凌绝为人虽冷傲，但剑心通明，行事颇有原则，是可临时依托的强援。剑台方向传来的星钥牵引较为清晰稳定，且剑气凌霄，暗墟污染的气息相对淡薄，危险或许更多来自遗迹本身的禁制或考验。更重要的是，凌绝曾言剑台可能留有星宫剑修守卫的讯息，这对了解当年战况、甚至寻找叛徒线索或有帮助。
而南方是墨渊与寂尘子消失的深渊，是星陨子警告中暗墟侵蚀最烈、封印“墟眼”可能存在的方向，也是另一块星钥碎片牵引所指向的、最为晦涩不明的险地。选择南方，意味着可能提前直面此秘境最大的恐怖，与墨渊这等煞气深重、意图不明的危险人物，以及深不可测的寂尘子产生交集。变数极大，凶险未知。
然而，林东的道心微微跳动。星霆之道，于毁灭中见永恒，于雷霆中定星辰。若因惧怕危险而避重就轻，如何磨砺己身，如何践行守护之责？南方虽是险地，却也可能是破局关键所在，是暗墟侵蚀的核心，或许也是封印松动最需关注之处。星钥碎片指向那里，绝非偶然。
“东北求稳，可得盟友，寻讯息，但可能错过关键时机，放任南方隐患滋长。”
“南方行险，直面核心，机遇与毁灭并存，或可窥见真相，亦可能万劫不复。”
短短数息间，林东心念电转。他想起星陨子最后那沉重而无奈的眼神，想起道源幻境中那破碎的星辰与挣扎的背影，更想起自己踏入修真之途的初衷——不仅仅是复仇，更是要拥有足以守护重要之物、劈开前路迷雾的力量。
逃避，从来不是他的选择。
“小夜，”林东开口，声音在寒风中清晰而坚定，“我们去南方。”
小夜轻鸣一声，似乎早有所料，翎羽微张，星辉流转，做好了准备。
林东不再犹豫，将东北方的牵引暂时压下，全力感应南方那道深沉晦涩的星钥共鸣。同时，他运转《星辰炼体诀》，将刚刚收入体内的星枢阁精纯星辰灵力加速炼化，巩固着筑基中期的修为，并将一丝心神沉入星陨令，默默感受其中那缕“星源之火”的跃动。这是关键时刻的保命底牌，不可轻动。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融入周遭星辉环境的淡影，朝着南方废墟深处潜行而去。不再走显眼的廊桥大道，而是借助断壁残垣的阴影，身形如烟，速度却奇快无比。《星辰炼体诀》带来的强横肉身与对星辰环境的亲和，让他在这片废墟中移动起来比旁人更加得心应手。小夜则在前方高空，如同最敏锐的斥候，利用其天赋视野与星辉感应，提前规避那些游荡的执灵聚集区与能量异常波动点。
越往南行，环境变化越发明显。
星辰灵力依旧浓郁，但其中掺杂的冰冷死寂与污秽感越来越重。脚下的墨玉砖碎裂得更加厉害，时常被厚厚的、泛着暗蓝色的冰层覆盖。空气中飘荡的星尘，也渐渐沾染了灰暗的色调。那些游荡的执灵数量并未增多，但形态更加扭曲，散发出的怨念与痛苦精神波动更强，偶尔甚至能看到少数执灵体内，那点残存的星辉核心被一丝黑气缠绕、侵蚀，使其行为更加狂乱，具有攻击性。
废墟的形制也开始发生变化。宏伟的殿堂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功能性的塔楼、工坊、防御壁垒的残骸。许多建筑上残留着激烈的战斗痕迹——巨大的爪痕、被腐蚀的孔洞、冻结在爆炸瞬间的冲击波冰雕无声诉说着末日的惨烈。
林东在一处半塌的防御壁垒阴影中暂歇，服下一枚辅助恢复灵力的丹药。连续高强度的潜行与感应，对心神消耗不小。他取出那枚星钥碎片，碎片在掌中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星辉，与南方深处的共鸣确实在增强。同时，他也察觉到，自己丹田内新筑的星轨道基，在这充满矛盾能量（纯净星力与暗墟污秽）的环境中，竟以一种缓慢而稳固的速度自行淬炼、成长，对星辰之力的吸纳与转化效率似乎还在提升。这种于险境中砥砺道基的感觉，印证了他的选择。
就在他调息完毕，准备再次出发时，前方废墟深处，忽然传来一阵不同于执灵哀嚎、也不同于墟傀摩擦的奇异波动。
那是一种低沉、宏大、仿佛无数人在同时诵念古老咒文的回响，却又扭曲断续，夹杂着痛苦与疯狂。伴随着这咒文回响的，是一股剧烈而不稳定的能量震荡，其中既有精纯磅礴的星辰之力爆发，又有污秽阴寒的暗墟气息翻腾，两者激烈冲突，如同沸水泼入滚油。
“有人在深处斗法？而且规模不小！”林东心中一凛。能引动如此程度的星辰之力与暗墟气息对冲，交战双方的实力恐怕都极为惊人。是先进去的墨渊或寂尘子遇到了什么？还是其他方向的人阴差阳错也来到了南方？
他收敛气息，将身形隐匿到极致，如同幽灵般朝着波动传来的方向急速靠近。小夜也降低了高度，几乎贴着他的头顶飞行，将自身星辉波动压到最低。
穿过一片由断裂晶柱构成的“石林”，跃过一道被冰封的干涸护城河，波动源头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座崩塌了小半的、如同倒扣巨碗般的圆形建筑废墟。建筑材质特殊，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表面铭刻着无数复杂到令人眼晕的立体阵法符文，即使大部分已破损黯淡，残存部分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韵律。这里似乎是星宫某处重要的“能量节点”或“阵基”所在。
此刻，在这圆形废墟的中央空地上，正在进行一场诡异而激烈的战斗。
交战一方，赫然是墨渊！他此刻状态与之前截然不同，周身黑雾膨胀了数倍，几乎化为一片翻腾的小型黑云，云中浮现出数十张痛苦嘶嚎的鬼面，不断喷吐出污秽的黑色流火与侵蚀性极强的煞气锁链。他的气息狂暴而紊乱，隐隐达到了筑基中期的顶峰，甚至有一丝突破后期的迹象，但极不稳定，双目赤红，充满了贪婪与毁灭的欲望，似乎陷入了某种半疯狂的状态。
而他的对手，并非墟傀，也不是其他修士，而是从圆形建筑残存阵法符文以及地面裂缝中，源源不断涌出的、由精纯星辰之力凝聚而成的“星力守卫”！这些守卫形态统一，为人形，身披星光战甲，手持光矛或光盾，面容模糊，没有自我意识，纯粹是阵法的防御机制。它们单个实力约在筑基初期，但数量似乎无穷无尽，更借助此地残存阵法的力量，彼此呼应，结成一个简略却有效的战阵，星光相连，攻防一体，将墨渊死死拖在中央。
墨渊的黑雾攻击对这些星力守卫伤害显着，往往能快速侵蚀、瓦解其星光躯体。但守卫数量太多，前赴后继，且被摧毁后，很快就有新的星光从阵法节点中汇聚成形，再次加入战斗。更麻烦的是，这圆形废墟的地面、墙壁上，那些残存的阵法符文时不时会骤然亮起，射出一道道凝练的星辰光束或激发一个个小范围的星辰力场，对墨渊进行干扰、束缚或杀伤。
墨渊显然想突破守卫，冲向圆形废墟深处——那里有一个相对完好的小型祭坛，祭坛上方悬浮着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炽烈无比的星辰光焰，光焰中心，隐约可见一块比林东手中略小、但光芒更加刺眼的星钥碎片在沉沉浮浮！这块碎片似乎正是维持此处残阵部分运转的核心之一，也是吸引星力守卫凝聚的源头。
吸引墨渊的，不仅仅是星钥碎片。在那祭坛下方，还有几具被冰封的、身着古老星袍的骸骨，骸骨旁散落着一些灵光已失但材质非凡的法器碎片，以及几个小巧的玉盒。其中一具骸骨的指骨间，紧紧抓着一枚通体漆黑、表面有暗红血管般纹路跳动的奇异晶体，那晶体正散发着与墨渊功法同源、却更加精纯深邃的阴暗气息，不断诱惑、刺激着他。
“那是被暗墟高度污染浓缩的‘墟核’？还是某种修炼煞气的异宝？”林东隐匿在远处一根倾倒的巨柱后，心中暗惊。墨渊的疯狂状态，恐怕与那枚黑色晶体脱不开干系。他既想夺取星钥碎片，更渴望得到那枚黑色晶体！
战斗异常惨烈。墨渊实力虽强，但星力守卫依托地利，加之他不顾消耗的疯狂打法，黑雾范围已开始缩小，身上也添了几道被星辰光束灼伤的焦痕。而星力守卫也被他击溃了不下数十具，星光碎片洒了一地。
就在战况僵持，墨渊久攻不下愈发焦躁狂吼时，异变再生！
圆形废墟边缘，一道不起眼的阴影忽然“活”了过来，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贴近战场，在墨渊一次全力击溃数名守卫、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那道阴影骤然暴起！
是影刺！
他竟然也潜行到了此处，而且一直忍耐到现在才出手！目标并非星力守卫，也不是祭坛上的宝物，而是——墨渊的后心！
乌黑的短刺之上，淬炼着一种令人神魂发冷的幽蓝光泽，显然涂抹了极其厉害的剧毒或诅咒，速度快到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直刺墨渊毫无防备的背心要害！
这一击，蓄谋已久，阴狠毒辣到了极点！眼看就要得手！
然而，就在短刺即将及体的刹那，陷入半疯狂状态的墨渊，嘴角却扯起一抹扭曲狰狞的弧度。
“早就等着你了！蠢货！”
他周身的黑雾猛地向内一缩，随即以更猛烈的势头向外爆开！爆开的黑雾之中，赫然夹杂着无数细如牛毛、闪烁着污秽紫光的“蚀魂针”！这是范围性的无差别攻击，不仅将身后袭来的影刺笼罩在内，连带着前方几名星力守卫也被波及！
！影刺显然没料到墨渊在激战中还能留有如此阴险的后手，且反应如此之快！他惊骇欲绝，想要抽身后退已然不及，只能勉强扭转身形，将一对短刺舞成光幕护住要害。
“噗噗噗！”数声轻响，影刺身上爆开数团血花，几根蚀魂针穿透了他的护体灵光与短刺防御，钉入其体内。他闷哼一声，身形踉跄暴退，脸色瞬间蒙上一层紫黑，气息急剧萎靡，显然中毒极深。
墨渊也不好受，强行爆发后招，又硬抗了侧面一道趁机射来的星辰光束，肩头被洞穿，黑血直流。但他凶性更甚，狂笑着转身，一只鬼面黑雾凝成的巨爪朝着中毒踉跄的影刺当头抓下，要将其彻底灭杀、吞噬！
眼看影刺就要殒命，忽然，另一道身影从侧里疾射而出，挡在了影刺身前！
是金万贯！
他此刻哪还有平日圆滑算计的模样，胖脸上满是惊怒与一丝肉疼，手中那金色算盘猛地炸开，数十颗算珠化作一道道璀璨的金色流光，如同流星雨般轰向墨渊的黑雾巨爪，同时他抛出一面古朴的青铜小盾，瞬间涨大，护在身前。
“墨渊！你敢！”金万贯怒吼，声音却有些色厉内荏。他与影刺显然一直同行，方才影刺偷袭，他在外围策应，此刻见同伴危急，不得不现身。
“轰！”金色流光与黑雾巨爪碰撞，双双湮灭。气劲四溢。
墨渊猩红的眼睛盯住金万贯，舔了舔嘴唇：“又来个送死的！正好，一起吞了，助我神功大成！”他不再理会暂时被击退、正疯狂重新凝聚的星力守卫，将主要目标转向了突然出现的金万贯和中毒的影刺。祭坛上的星钥碎片和黑色晶体虽然诱人，但眼前这两个“补品”似乎更能缓解他功法的躁动与渴望。
三方（墨渊、金万贯影刺、星力守卫）瞬间陷入更加混乱的混战。
林远远远看着这一幕，心中冰冷。果然，在真正的利益与危险面前，脆弱的同盟不堪一击。墨渊的疯狂，金万贯与影刺的算计与反算计，都将人性的贪婪与险恶暴露无遗。
他的目光，更多的投向那祭坛上的星钥碎片，以及碎片下方那枚跳动的黑色晶体。碎片必须拿到，但那黑色晶体是祸非福。
就在他评估形势，考虑是否要趁乱出手，或另寻他法接近祭坛时——
“咦？”
他忽然察觉到，怀中那枚从星枢阁得来的星钥碎片，与祭坛上那块碎片的共鸣，除了直接的牵引外，似乎还引动了这圆形废墟地下，某种更深沉、更庞大、也更不稳定的能量脉络的微弱共振。
那感觉就像是钥匙插入了一半的锁孔，触动了锁内更精密的机关，而这机关，似乎连接着某个极其不祥的存在
南方深渊真正的危险，或许还未完全显露。
（第九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