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巧珊的的一番表演不仅让星瑶姐弟三人佩服地五体投地,连顾清颜也不说什么了。
姐弟三人与袁巧珊的“年龄”相仿,姐弟三人是周岁十七,而袁巧珊化形二十年,她是把自己认为是20岁的。
很快三人就被袁巧珊带去果林摘果子去了。
陈扬跟顾清颜则沿着园子内的道路,随意地漫步起来。
罗雅涵与李诗岚则在观光车上等候。
“清颜,”陈扬声音放得很轻,“我们往湖边那里走走?那边清静。”
顾清颜转头看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没有应声,却转身朝通湖的方向走去。
陈扬微微一怔,随即跟上,步伐与她保持着一尺左右的距离。
他们沉默而又默契地一前一后地走着。
湖面在阳光下泛著粼粼波光,岸边有座探入水中的亲水平台,设著简单的长椅。
顾清颜走到长椅旁,却没有坐下,只是凭栏望着湖面。
陈扬停在她身侧一步之遥,也沉默地望着同一片水光。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久到陈扬几乎以为她不会开口时,顾清颜的声音轻轻响起,打破了这片宁静:
“孩子们,把话都带到了。”
她的声音很平,没有什么情绪,却让陈扬的心猛地一紧。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正面对着她。
顾清颜没有回头,依旧望着湖水,但陈扬知道她在听。第一看书旺 庚新最全
“嗯。”他开口,声音有些发涩,“清颜,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我欠了你和孩子们,整整十八年。”
湖风忽然大了一些,吹得顾清颜的衣角轻轻翻动。她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眼眶已经红了,却没有泪,只是那样直直地看着他,目光里有太多陈扬读不懂、也不敢细读的情绪。
“当年,在我被打伤进了医院的时候,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父亲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顾清颜怔怔地看着他。
她预想过很多种重逢后的情景,预想过质问、辩解,甚至预想过沉默。
唯独没有预想过,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不是急于为自己开脱,不是沉溺于自己的痛苦,而是真的想要知道,想要理解,她在那场风暴中心,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撕裂。
她眨了眨眼,将涌上来的酸涩压下去一点,才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的那几天,我找你找得都要快疯了。”
她转过头,重新望向湖面。
“电话打不通,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不到人。我去码头,去夜市,去你租的地下室。”
“门锁著,我在门口坐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等到你。”她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栏杆。
“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我开始以为你,你终于受不了压力,走了。
陈扬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想象著那个画面:不到二十岁的顾清颜,在偌大的潮海市徒劳地寻找一个突然消失的爱人。
“然后,我爸把我叫回了家。”顾清颜的声音低了下去,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他给我听了一盘录音带。里面是你的声音。”
她终于转过头,看向陈扬,眼泪无声地滑落:“你说,‘你要是给我50万,我马上离开顾清颜,我早就受够了’”
“你说,‘你再给我弄一张护照,随便换个名字,我知道你们做得到的。我拿到钱和护照就离开大夏’。”
陈扬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模仿声音,在那个技术远不如今天的年代,顾家为了拆散他们,竟做到了这一步。
“我不信。”顾清颜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砸了录音机,跟我爸吵,我说那是假的,陈扬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父亲给我看了一份银行付款回单,还有支票存根,上面有你的签名。你的电话打不通,人还是找不到。每一天,每一分钟,我都在怀疑会不会,会不会你真的”
她说不下去了,抬手捂住脸,肩膀轻轻颤抖。
陈扬伸出手,想碰碰她,却在半空中僵住,最终只是将手紧紧握成拳。
他能说什么?任何辩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种在至暗时刻被至亲之人用最熟悉的声音捅上致命一刀的感觉,他无法感同身受,却仅仅想象,就足以让他浑身发冷。
过了好一会儿,顾清颜才放下手,脸上泪痕狼藉。
“后来,我爸说带我去个地方,说你可能在那里。我信了。”她扯了扯嘴角。
“是徐家花园酒店的宴会。我进去之后去了才知道,那是卢家和顾家的联姻宴会。卢胜荣的父亲竟然当场宣布,新郎是他儿子,新娘是我。”
陈扬的呼吸彻底乱了。
他想起来,现在就明白了,当初顾明达是算准了自己会去徐家花园酒店的。
他们的人一定是在跟踪著自己,在自己到达酒店之前,才布置好门外的订婚信息招牌,好让自己误会。
“我当场就闹了,我说我不嫁,我有喜欢的人。”顾清颜的声音开始发抖。
“然后,然后我爸给我看了一张照片。是你,和一个女人在夜总会里,她在亲你。”
陈扬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这张照片,他甚至都能想到到那是他昏迷时被人摆拍的。
但听她亲口说出来,听她描述当时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心脏还是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我拿着照片去找人鉴定,人家说是真的,没有合成的痕迹。”顾清颜的声音低得像耳语。
“那一刻,陈扬,那一刻我真的信了。录音可能是假的,可照片呢?连照片都是真的,我还能信什么?”
她的质问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绝望。
那是支撑了她十八年恨意的基石,如今亲手剖开,鲜血淋漓。
陈扬终于无法再克制。
他上前一步,双手轻轻按住了她颤抖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
“清颜,”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眶通红,“看着我。那张照片,是我被打晕之后,他们摆拍的。我当时已经失去意识,什么都不知道。支票存根签名和录音都是他们伪造的。”
他停顿了一下,让她消化这些信息,然后才继续说,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像是在进行某种迟到了十八年的审判:
“他们利用了你找不到我的恐慌,利用了你对我毫无保留的信任,也利用了我年轻愚蠢的自尊和冲动。我们两个,就像掉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网里,越挣扎,缠得越紧,直到把彼此都伤得遍体鳞伤。”
顾清颜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相隔咫尺、却仿佛隔了半生的男人。
他眼中的痛苦和悔恨如此真实,他给出的解释,和她这些年午夜梦回时隐隐的怀疑,竟然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恨了十八年的目标,忽然间空了。
她感到的不是释然,而是一种巨大的、令人眩晕的虚空,和随之而来的、排山倒海的疲惫。
她腿一软,身体晃了晃,向后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