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颜咬了咬嘴唇,或许是自己认错人了,“好的,你在这里坐下来。”她指著身边的一张椅子。
“哦,不对,你先洗一下头吧。”顾清颜又指向洗头躺椅,“你来这里躺下。”
陈扬非常听话地听着她的指挥走,和刚才对着地痞的模样简直是两个人。
顾清颜默默地打开热水开关,开始流程化的洗头工作。
陈扬其实也看出来,顾清颜怀疑他的身份了,但是他现在不敢坦白,他无法判断她的反应会是怎样的。
还是慢慢来吧,他心想。
顾清颜今天也和往常招呼顾客不同,来她这里理发的绝大多数都是这附近的居民,都是老客户了,一般自己都会跟她们拉拉家常。
今天她虽然心里有着无数的疑窦,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洗了头,陈扬坐到转椅上,顾清颜开始给他剪发。
刚才顾清颜给他洗头的时候,他分明能感觉得到她手指间的粗粝,那是长期泡水劳作带来的结果。
一种愧疚与心疼在他心间弥漫开来。
他压抑住了自己心里的情绪,就像师父说的,他学的不是无情道,做不到清心寡欲的。
就在理发中,门外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一人,进门就喊:“妈,我回来啦。”
陈扬顿时心里又是一阵巨震,这是他大女儿还是二女儿?
听任天麟的汇报,大女儿学美术的,人很恬静温婉。
而二女儿是学音乐的,个性活泼外向,估计回来的是二女儿。
果然顾清颜回话说:“星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陈扬知道,大女儿叫顾星瑶,二女儿叫顾星玥,而小儿子叫顾星宸。
顾星玥走到转椅一侧,弯腰下来,探头向陈扬打招呼,“顾客叔叔好,欢迎光临,嘻嘻。”
陈扬也侧过脸去看向顾星玥,展开了笑容,他戴的这人皮面具完全看不出痕迹,“谢谢你啊,星啊小姑娘。”
没想到顾星玥一噘嘴,“我不是小姑娘了,我是大姑娘了。”
陈扬忍不住哈哈大笑,自己这个女儿太可爱了。
顾清颜则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先生,我这个女儿被我宠坏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这一道歉,却是让陈扬心里一酸,她这十七年来,是不是已向很多人道过歉?就为了生活的这几两碎银?
“没事没事,姑娘太可爱了,活泼开朗,挺好。”陈扬连忙打消顾清颜的顾虑,“额,你带孩子,很辛苦吧?”
两人的话匣子终于在顾星玥的打搅下打开了,顾清颜觉得心里一松。
剪发的过程就在两人的拉家常中,不知不觉完成了。
要付钱的时候,陈扬突然发现,尴尬了,自己就没带钱,他连手机都没带,还在任天麟那里呢。
这时任天麟适时地进来店里,他微微躬身,满脸堆笑地问顾清颜,“老板,要付多少钱?我来付。”
他这一副恭敬的样子,让顾清颜母女俩都觉得很奇怪,不过客人客气恭敬总比像一个大爷一样好。
陈扬走出店门时,还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下门内。
顾星玥摇晃着两只手,笑眯眯地说:“拜拜,顾客大叔。”
陈扬有点欣慰的是,看样子,至少孩子很健康,心态也不错。
在走向巷口的路上,任天麟已将刚打听到的消息告知陈扬。
原来刚才那三个地痞是潮海市近北区这一带的一个大地痞王昆的人,他想把这街上的几个连着的店铺都租下来,改造成一个足浴店。
顾清颜在这石门巷开理发店已有六年多了,目前店铺租期还有两年多。
她的顾客资源都是这一带的,大家都认得这里,一旦换了个地方重新开始,要累积客源太难了。
陈扬听完汇报,便说:“那个王昆背后应该还有金主的吧?你找出他来,把他公司买下来,逐出潮海市。至于这个王昆,你找人解决。让他一辈子再做不了地痞流氓。”
任天麟点点头,“老大,我知道,他将会在某天进去,这辈子祸害不了别人。”
陈扬想了下,又说:“还有,把这个石门巷所有的店铺买下来,安排你的人来经营,不过,不得强买强卖,我们不是王昆。安排人保护清颜和三个孩子,不要让他们发现。”
来到巷口,那辆潮999999缓缓开到陈扬的身边停下。
坐到车上,陈扬取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任天麟则把手机递给他,“老大,这款手机没有信号也可以拨通我的电话的。”
任天麟便问陈扬是否回欧陆城堡,那是陈扬这次下山回来的住地,也是他在全球无数的房产之一。
陈扬摇了摇头,“去出云山庄,到了哪里,你就回公司去吧,不用管我了。”
一个小时后,加长宾利开进了潮海郊区的一座小山坡,这里绿树浓荫,隔开了城市的喧嚣。
出云山庄是一座中式庄园,整座庄园虽占地二十多亩,却无半分张扬之气。
布局遵循 “藏风聚气” 的中式园林理念,亭台楼阁、山水草木错落有致,既有江南园林的雅致,又有北方庭院的厚重。
园内听不到城市的喧嚣,唯有鸟鸣、泉响与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空气里混著草木与泥土的清香,正是陈扬所偏爱的清幽意境。
加长宾利稳稳停在影壁后的青石甬道旁,车门被轻轻拉开,没有多余的声响。
陈扬迈步下车时,已有四位穿着素色棉麻短褂的佣人立在甬道两侧,两男两女,皆是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姿挺拔,神色平和。
他们是任天麟特意挑选的,皆是手脚麻利、性情沉稳之人,深知这位主人不喜张扬。
“先生,一路辛苦。” 为首的中年男仆上前半步,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陈扬听清,他微微躬身,幅度恰到好处。
其余三人亦随之微微欠身,目光落在陈扬肩头,却不直视,分寸拿捏得极好。
陈扬颔首示意,目光扫过四人,他们身上的衣物浆洗得干净平整,指尖修剪得利落,显然是平日里打理得极为妥帖。
女佣人端著一方素色锦缎托盘上前,盘中放著一块温热的毛巾和一盏青瓷茶杯,茶水氤氲著淡淡的龙井清香,温度刚好适口。
“先生,先擦把脸,喝口热茶解解乏。” 她的声音温和,语气自然。
男仆已接过陈扬随手脱下的薄外套,动作轻缓地叠好,并不急于收起,只是妥帖地搭在臂弯。
陈扬接过毛巾擦了擦手,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茶确实可以。
他看向众人,淡淡道:“辛苦你们了。”
“分内之事。” 四人异口同声回应。
陈扬沿着甬道向主楼走去,刚踏上主楼门前的三级汉白玉台阶,竹帘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
门口立著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月白色绸缎短褂,领口袖口缝着浅灰云纹滚边,他是负责主楼内厅事务的管家老周。
老周微微躬身:“先生,前厅的茶席按您惯用的样式备好了,是今年我们庄子摘的龙井。”
他话音刚落,右侧耳房的门帘轻晃,走出一位穿浅蓝布裙的女佣,手里捧著一方紫檀木托盘,盘里放著一双千层底布鞋和一块干净的帕子。
她走到陈扬脚边,屈膝半蹲,将布鞋轻轻放在石阶上,“先生,换双软底鞋,楼上书房刚通完风,窗都开着透气呢。”
陈扬一边换鞋,一边问老周,“跟我从终南山一起回来的袁姑娘呢?”
“袁姑娘去庄子的果林摘果子去了。”老周连忙应答,他拿出一个对讲机,“我跟黄婆子说一下?她陪着袁姑娘去果林的。”
“算了,让她玩去吧,她回来会找我的。”陈扬阻止了老周的动作,心想,毕竟是猿猴,还是好吃贪玩,不过让她去贴身保护清颜最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