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城隍庙后街。
白天这里是游客如织的民俗文化街，卖些义乌批发的所谓“开光法器”。但到了深夜，这里就变成了江城市著名的“阴阳街”，也就是俗称的鬼市。
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不仅有倒斗摸金出来的冥器，也有来路不明的赃物，甚至还有些专门做“死人生意”的行当。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线香、发霉的旧书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臊味。
“大大师，就在前面那个拐角。”
张伟缩著脖子，紧紧跟在姜道玄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自从耳朵里的怪虫被挑出来后，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虽然好了一些，但对这种阴森的地方还是充满了本能的恐惧。
姜道玄穿着黑色冲锋衣，头戴鸭舌帽，背着帆布包，目光冷冽地扫视著四周。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并不是人的“东西”。
一个穿着清朝长衫的老头，脚后跟不着地，蹲在角落里卖著几双绣花鞋；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早已干枯的婴儿尸体，正在兜售“紫河车”。
姜道玄目不斜视，身上的阳火收敛到了极致，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夜行路人。
“到了，就是那个摊位！”张伟指著前方一棵大槐树下的摊位低声说道，“那个老板是个驼背，大家都叫他‘郭三’。”
大槐树下，阴影浓重。
一个身材佝偻、皮肤像老树皮一样的干瘦老头正盘腿坐在地上。他面前铺着一块黑布，上面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生锈的铜铃、不明动物的头骨、还有几把那个造型诡异的蛇形耳勺。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郭三猛地抬头，那双浑浊泛黄的三角眼死死盯着走来的姜道玄和张伟。
“哟，这不是前几天买宝贝的小兄弟吗？”
郭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怎么，用得不顺手？还是说那宝贝已经把你脑子吃空了，现在这具身体是它在控制？”
说到最后，郭三的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兴奋和探究。
“你知道那东西是害人的？”张伟愤怒地指着他，“你差点害死我！”
“生意嘛，货银两讫。我只管卖，不管命。”郭三怪笑一声，目光越过张伟，落在姜道玄身上，神色微变，“这位朋友，面生啊。同行？”
他在姜道玄身上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那是沾染了无数妖魔鲜血的煞气，只有真正的屠夫才会有。
姜道玄没有废话。
他走到摊位前，一脚踢翻了那块黑布，将上面的骨头铃铛踢得满地乱滚。
“你是万虫教的人？”
姜道玄的声音不大，但在喧闹的鬼市中却清晰可闻，透著一股森寒。
听到“万虫教”三个字，郭三的脸色瞬间变了。原本的嬉皮笑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厉。
“小子，既然知道万虫教的名号，还敢来砸我的场子？看来你是活腻了！”
郭三猛地一拍地面，宽大的袖袍里突然传出一阵密集的“嗡嗡”声。
这一瞬间，周围摆摊的人像是见到了瘟神一样，连东西都顾不上收，尖叫着四散逃离。
“是郭三的‘噬肉蜂’！快跑！”
只见一团如同黑云般的虫群从郭三袖口飞出，每一只都有拇指大小，尾部的毒针闪烁著幽幽蓝光，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铺天盖地地扑向姜道玄！
这些毒蜂是用死刑犯的腐肉喂养的，一旦被蛰中，顷刻间就会全身溃烂化脓而死。
“大师小心！”张伟吓得抱头鼠窜。
姜道玄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冷笑。
“玩虫子？旁门左道。”
就在那团黑云即将吞噬他的瞬间，姜道玄左手猛地从袖中甩出一张黄纸剪成的小人。
“替身代形，李代桃僵！”
呼！
那张轻飘飘的纸人在法力的激荡下，瞬间膨胀变大，化作一个与姜道玄身形一模一样的“人”。
那群噬肉蜂没有灵智，只认生人气血，瞬间像发了疯一样扑在那个“替身”身上，疯狂地蛰咬。
“什么？！”
郭三瞳孔骤缩。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被虫群包裹的“姜道玄”突然“嘭”的一声炸开，化作漫天碎纸屑。
而真正的姜道玄，早已借着这一瞬的空档，脚踏天罡步，如鬼魅般欺身到了郭三面前！
距离，不足三尺。
这是道士杀人的最佳距离。
“你——”
郭三惊恐万分，刚想张嘴念咒催动本命蛊虫。
姜道玄右手反握的“斩业”短刀，已经带着暗红色的煞气，如毒蛇吐信般刺出。
但他并没有直接杀人，而是刀锋一转，狠狠拍在郭三的嘴上！
啪！
一声脆响，郭三满嘴的黄牙混著血水飞了出去，念到一半的咒语硬生生被打断。
“唔唔唔！”
郭三痛苦地捂著嘴，想要后退，却发现姜道玄的左手已经死死扣住了他的天灵盖。
姜道玄五指如钩，掌心之中，一团赤红色的火焰正在跳动。
那是“道门真火”，虽然不如雷法狂暴，但却是这些阴邪蛊虫的克星。
“流金火铃，元帅将军。威震十方，驱邪灭精！”
姜道玄口中低吟《火铃咒》。
掌心火焰猛地灌入郭三的体内！
“啊啊啊啊——！！！”
郭三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但他身体里发出的不仅仅是人的惨叫，还有无数虫子被烧焦爆裂的“噼啪”声。
只见他的皮肤下，无数鼓包疯狂乱窜，试图逃离这具变得滚烫的躯体，但都被那霸道的纯阳真火封死在体内。
短短几秒钟，郭三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煮熟的大虾，浑身冒着白烟，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万虫教不会放过你”
郭三用漏风的嘴艰难地挤出最后几个字，眼神怨毒。
“我等著。”
姜道玄面无表情，右手短刀寒光一闪。
噗嗤！
手起刀落，一颗干瘦的头颅滚落在地，切口平滑如镜。
那失去了头颅的躯体里，突然钻出一只足有拳头大小、长著鬼脸的蜈蚣——那是郭三的本命蛊。
这东西极为凶悍，宿主一死，它竟然立刻想要弹射逃走。
“还想跑？”
姜道玄一脚重重踏下。
吧唧！
那只珍贵的鬼面蜈蚣直接被军靴踩成了肉泥，绿色的汁液溅了一地。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喧闹的鬼市，此刻鸦雀无声。那些摆摊的鬼怪也好，路过的行人也罢，都被这雷霆般的杀戮手段震慑住了。
一言不合，杀人灭魂，连本命蛊都踩爆了。
这是个狠人。
姜道玄像没事人一样，蹲下身，在郭三那血迹斑斑的尸体上摸索了一阵。
很快，他摸出了一块黑色的木牌，上面刻着一只狰狞的百足虫图腾，背后刻着“外门执事”四个字。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做工精致的锦囊。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整整齐齐码著十几颗像是某种动物结石一样的东西。
“阴沉砂。”姜道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炼制‘掌心雷’二阶所需的引雷材料，正好缺这个。”
这时，熟悉的书页翻动声在脑海中响起。
《太上刑恶录》再次浮现：
【斩杀万虫教外门执事（蛊师）一名，踩死鬼面蜈蚣（百年）一只。】
【罪孽：以活人养蛊，害命二十三条。】
【判定：已斩杀。】
【奖励一：二十年道行（法力更加凝练）。】
【奖励二：法器——摄魂铃（破损版，可修复）。】
【奖励三：线索——万虫教江城分舵位置图。】
“江城分舵？”
姜道玄收起木牌和锦囊，看着脑海中浮现出的一张残缺地图，嘴角微微上扬。
这万虫教在江城布局，显然所图甚大。既然这郭三只是个外门执事，那分舵里肯定有更强的邪修，也就意味着有更多的“经验包”。
他站起身，无视周围敬畏恐惧的目光，走到已经吓傻了的张伟面前。
“事情解决了。以后少贪便宜买旧货。”
姜道玄拍了拍张伟的肩膀，留下还在发抖的年轻人，转身没入黑暗的街道。
身后，鬼市的灯火似乎都因为他的离去而变得稍微明亮了一些。
但对于江城的妖魔鬼怪来说，今晚，一个新的梦魇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