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发出,战书接下。
一场原本仅限于音乐厅内的高雅艺术交流,骤然演变成席卷全城、甚至引起全国关注的舆论风暴中心。
风暴眼,是即将上演对决的“金色大厅”——本市大剧院;
而风暴的两极,则是深居简出、专注备战的林野,与行程密集、却难掩傲气的帕格尼。
林野的备战,在外人看来近乎“闭关”。
他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商业会见和社交活动,每天准时出现在野火资本大厦顶层的专用琴房。
琴房经过特殊声学处理,隔音极佳,大门一关,便隔绝了外界所有喧嚣。
他没有像寻常挑战者那样疯狂练习技巧——
【神级小提琴演奏技巧】早已如臂使指,融入了他的肌肉记忆与灵魂深处。
他更多的,是在“感受”与“沟通”。
琴房里没有乐谱架,只有一把静静躺在天鹅绒琴盒中的、有着百余年历史的意大利名琴“晨曦”。
这是李浩动用人脉,从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收藏家那里暂借而来的,音色温暖醇厚,极具穿透力。
林野的选择早已明确:
帕格尼《二十四首随想曲》中公认技巧最难、情感表达也最为诡谲复杂的第十三首(俗称“魔鬼的笑声”),以及作为合作曲目的、帕格尼改编自罗西尼歌剧的《摩西主题变奏曲》——
一首同样以高难度和辉煌效果着称的炫技作品。
他不需要练习音符。
当琴弓第一次真正落在“晨曦”的琴弦上时,那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完美到令人战栗的音色便流淌而出。
他闭着眼,身体随着音乐的韵律自然摆动,手指在指板上飞舞,快时如疾风骤雨,慢时如泣如诉。
每一个揉弦的幅度,每一次运弓的力度,都精准地服务于音乐的情感内核。
他不仅在演奏音符,更在演绎音符背后那个狂傲、不羁、又充满矛盾的天才灵魂——
帕格尼本人的,以及他自己赋予的新生理解。
有时,他会反复琢磨某一个乐句的情感处理,一练就是几个小时,直到找到那个最直击灵魂的“点”。
这天深夜,沈菲菲担心他熬坏身体,特意带着亲手煲的汤来到琴房外。
她没有敲门,只是静静站在门外。
门缝里流淌出的,不再是单纯的、高难度的音符堆砌,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勾动人心底最隐秘情绪的旋律。
那旋律时而如恶魔低语,挑衅而狡黠;
时而又如圣徒祷告,纯净而悲悯。
她听得痴了,直到一曲终了,余韵仿佛还在走廊里回荡,她才轻轻敲了敲门。
林野开门,脸上带着一丝沉浸在音乐中的疏离感,看到是她,才柔和下来。
“菲菲?这么晚了。”
“给你送点汤…你拉得…真好。”沈菲菲将保温桶递过去,眼神复杂,有心疼,更有难以言喻的骄傲,
“我虽然不太懂那些技巧,但…我能感觉到,你在用琴说话。和之前弹钢琴时,感觉又不一样。”
林野接过汤,笑了笑:
“曲子不同,心境不同而已。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沈菲菲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柔声说:
“别太累。我们…都等着看你赢。”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市另一端的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内,帕格尼正对着经纪人发脾气。
“那些愚蠢的记者!还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国商人!他们把我的音乐会当成什么了?马戏团吗?”帕格尼挥舞着手臂,长发飞扬,
“还有,为什么我明天的彩排安排得这么早?我需要休息!需要灵感!不是去那个冷冰冰的剧场当猴子!”
经纪人是个精干的中年意大利人,耐着性子安抚:
“大师,舆论已经这样了,我们需要表现得更专业、更大度。彩排是必要的,而且…我建议您,或许可以稍微关注一下那位林先生的…最新情况。”
“关注他?一个玩票的富翁?”帕格尼嗤之以鼻,
“难道他这几天就能变成小提琴家?笑话!”
“但是…”经纪人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点开一段音质不算太好、明显是偷偷录制的音频,
“这是我们的人,想办法从野火资本附近…‘收集’到的片段,可能是他开窗练习时流传出来的。只有十几秒,您…听听看。”
帕格尼满脸不屑地接过耳机,塞进耳朵。
起初的噪音让他皱眉,但很快,一段清晰、稳定、且充满奇异张力的双音旋律片段钻入耳中!
那是他《随想曲》第十三首里一个极难的技术点,要求左右手精准配合,音准和节奏不能有丝毫偏差,同时还要保持音乐的流动性。
耳机里的这段演奏,不仅技术完美无瑕,更可怕的是其中蕴含的那种冷峻而充满嘲讽意味的情感表达,简直就像…
就像另一个“帕格尼”,一个更年轻、更冷静、同样才华横溢却更加难以捉摸的“帕格尼”在演奏!
帕格尼脸上的不屑僵住了,他猛地摘下耳机,瞪着经纪人:
!“这…这是他拉的?你确定?不是找了哪个职业演奏家代笔录音?”
“我们反复确认过来源,应该就是他本人。而且,据我们了解,他最近几乎足不出户,就在他公司的琴房里。”经纪人语气凝重。
帕格尼沉默了,在房间里踱了几步。
那短短十几秒的片段,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他傲慢的心里。
他是大师,他能分辨出什么是机械的模仿,什么是真正有灵魂的演奏。
那段录音里,有灵魂,而且…很强。
“看来,我们这位‘业余爱好者’,或许给我们准备了一点…小小的惊喜。”帕格尼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绝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警惕和隐隐兴奋的复杂情绪,
“也好。如果对手太弱,这场‘教学课’反而无趣。告诉组委会,明天的彩排,我会准时到。还有,合作曲目的谱子,让他们尽快送一份更详细的给我。”
他走到窗边,俯瞰着这座灯火璀璨的东方都市,眼神闪烁。
轻视,悄然褪去;
属于艺术家的好胜心,被悄然点燃。
外界,热度持续攀升。
大剧院官方放出的“世纪琴战”门票,在开售后三十秒内全部售罄!
线上求票、转让的信息刷爆社交平台,黄牛票价被炒到了令人咋舌的高度。
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双方动态,分析胜负可能,邀请乐评人发表看法(大部分依然不看好林野,但语气谨慎了许多)。
网络投票显示,支持林野“创造奇迹”的比例,从最初的两成,悄然上升到了接近四成——
很多人被他不畏强权、敢于挑战的态度打动,成了“情怀党”。
本地文化界、商界名流纷纷以收到这场特殊“音乐会”的邀请函为荣。
甚至有不少外地、乃至海外的音乐爱好者和好事者专程赶来,只为一睹这戏剧性的一幕。
对决前夜,林野终于结束了最后一次练习。
他将“晨曦”小心地放回琴盒,手指轻轻拂过光洁的漆面。
李浩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
“兄弟!场面彻底炸了!明天的票根现在都成收藏品了!还有好多大佬托关系想弄个站票旁听!电视台想搞直播,网络平台版权争得头破血流…你这边,咋样?紧张不?”
林野合上琴盒,神情平静如水,只有眼中跳跃着一簇沉静的火焰。
“紧张?”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是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该紧张的,或许不是我。”
“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让那位大师好好听听,来自东方的…‘业余爱好者的声音’。”
夜色渐深,城市未眠。
无数道目光,聚焦于明日即将拉开大幕的“金色大厅”。
山雨欲来,弦已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