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弥漫,最初的尴尬沉默过后,话匣子自然需要打开。而打开的方式,也充满了特工们的风格——攀谈中含蓄的“展示自己”与“留下印象”。
“赵先生,”008抿了一口茶,闲聊般开口,“您这位小师妹的身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古墓派绝学,配合这杆神异的龙隐枪,怕是放眼天下,年轻一辈中也罕有敌手了。不知师承除了古墓,是否还与历史上的杨家将有些渊源?”他这个问题看似好奇,实则是在试探赵飞这边的传承底细,同时也是在表达一种“我懂你们东方文化”的姿态,拉近距离。
赵飞淡然道:“蓉儿家学确有渊源,至于师承,杂学而已。”轻描淡写,避实就虚。
克鲁斯则是另一种风格。他放下巧克力,从怀中取出一个看起来像普通金属名片盒的东西,打开,里面是一张质地特殊的黑色卡片,上面只有一个复杂的徽记和一组似乎不断微变的光学码。“赵先生,”他将盒子递向赵飞,语气郑重了些,“这是我的一个……私人联系渠道。绝对安全,单向验证。未来如果有什么需要‘专业咨询’的领域,或者遇到某些……跨国界的麻烦,或许用得上。当然,我们希望永远没有需要用它的时候。”这几乎是在明示可以提供情报支持或某种程度的协助,递出的是一张极具分量的“数字名片”。
赵飞看了那卡片一眼,没有接,只是微微一笑:“克鲁斯先生好意心领。赵某闲云野鹤,大抵用不上这些。不过,贵机构若是对华夏文化感兴趣,欢迎通过正规学术渠道交流。”既委婉拒绝,又点明了“正规”二字,划清界限。
大卫的示好则更艺术化。他不知何时又拿出炭笔和小本子,快速勾勒了几笔,然后撕下那页纸,递给杨蓉。“杨小姐刚才那几招身姿,实在惊艳。仓促几笔,聊表敬意,或许可作纪念。”纸上竟是杨蓉持枪腾挪的速写,虽简练,却神形兼备,尤其抓住了龙隐枪的灵动与杨蓉眼神中的专注。这份礼物既赞美了杨蓉,又不涉及任何敏感,显得格外贴心且有格调。
杨蓉接过画,看了看赵飞,见他没有反对,便礼貌道谢:“多谢大卫先生,画得真好。”
林子文也适时开口,语气温和:“赵先生,杨姑娘。今日我们多有冒犯,还望海涵。我们此行主要目的本是雪莲及相关植物研究,这石刻实属意外发现。既然赵先生认为其应受保护,我们尊重这一立场。我国也一直致力于文物保护与国际合作。”她这番话,既解释了行为(并非专为盗宝),也表达了尊重,更表达了官方立场,挺会讲话。
狼牙最直接。他对着赵飞和杨蓉,再次抱拳,沉声道:“赵先生修为深不可测,令人敬仰。杨姑娘枪法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今日切磋,受益良多。他日若有缘,愿再请教。”武人的直率,反而显得真诚。
布拉多在一旁,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他想说点什么缓和与赵飞的关系,毕竟潘朵拉是最想得到丹药秘密的,但之前冲突的底子又在。他张了几次嘴,最终只是对赵飞点了点头,干巴巴地说:“赵先生,今日……领教了。”算是认下了这个结果。
面对各方或含蓄或直接的结交之意、试探之词,赵飞始终保持着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从容。他小口啜着锡纸杯里的茶,仿佛真在品味这冰窟中的独特茶会。
“各位,”待众人差不多说完,赵飞放下杯子,目光平和地扫视一圈,“今日之事,起因不过是一卷流散的旧羊皮,和这方还算有点意思的石刻。诸位远道而来,为各自所求,本无可厚非。华夏地大物博,历史悠久,类似的东西或许还有,或许没有。”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让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我还是那句话,只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不行鬼蜮伎俩,不伤天和,不损文物,来做客、交流、甚至做点正当研究,未必不可。但若心存侥幸,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或恃强凌弱……”他看了一眼杨蓉手中的龙隐枪,又看了看那沉寂的祭坛石刻,“代价,未必是诸位愿意承担的。”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没有把话说死,断绝一切未来可能(哪怕是极微小的)的互动,又清晰地画下了不可逾越的红线:规矩、底线、实力。
“赵先生说得是。”008立刻接口,笑容满面,“入乡随俗,尊重当地法律和文化,是最基本的准则。我们这次也是学习到了很多。”他绝口不再提“图录”、“研究权”等字眼,仿佛那从未存在过。
克鲁斯也点头:“自然。”
“如此便好。”赵飞站起身,掸了掸青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茶喝过了,天也聊了。此处阴寒,不宜久留。诸位,请吧。”
这是明确的送客令了。
各方人马互相对视一眼,知道今天只能到此为止。收获(雪莲花、部分苏联资料、对赵飞实力的惊人认知)与损失(图录无望)都已明确,继续滞留已无意义,反而可能再起变故。
“那就不打扰赵先生清静了。”008率先起身,招呼自己的人,“收拾东西,我们撤。”
克鲁斯、林子文等人也纷纷起身。布拉多最后看了一眼祭坛,叹了口气,带着伯恩教授和麦克开始收拾仪器。
众人沿着绳索依次攀上冰裂缝,离开了这处充满古老秘密和现代交锋的冰窟。离开前,大卫还细心地将几个锡纸杯压扁,回收带走,不留垃圾,细节处尽显其风格。
冰窟内,很快只剩下赵飞、杨蓉和林小雨三人,以及那沉默的巨大石刻。
“师父,他们……真的就这么走了?”杨蓉还有些不敢相信,刚才还剑拔弩张,转眼就喝茶聊天然后散了?
“不然呢?”赵飞看着裂缝顶端透下的微光,“聪明人懂得计算成本,权衡利弊。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明确的底线面前,暂时的退让是最合理的选择。尤其是,他们与我们,并没有非生即死的仇恨。”
林小雨撇了撇嘴:“师父,那些人好像都想跟你做朋友诶!”
赵飞笑了笑:“在各自的棋盘上,今天可以是喝茶的朋友,明天若棋路相悖,也可能成为对弈的对手。这很正常。”
他走到祭坛边,再次伸手抚过那些冰冷的刻痕。“关键在于,你要让自己始终有坐在棋盘旁的资格,并且,让你的对手在落子前,必须仔细掂量。”他看向杨蓉,“今日你做得很好。枪法初试,锋芒已露。但切记,武力是屏障,不是目的。真正的力量,在于让人不敢轻启战端,在于不战而屈人之兵。”
杨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走吧。”赵飞最后看了一眼石刻,“哈桑大叔说得对,有些东西,留在这里最好。至于这些人……”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冰层,看到了正在风雪中撤离的三支队伍。
“……他们今天记住的,不只是这石刻,更是你那一杆龙隐枪,和我赵飞的名字。这就够了。”
天山的风雪依旧,但冰窟内的波澜已然平息。然而,这平静之下,新的转机已经产生。赵飞的名字,杨蓉的枪与实力,通过008、克鲁斯、林子文等人的报告,正迅速传回伦敦、华盛顿、东亚某指挥中心,以及阿尔卑斯山的“魔盒”。这些情报,将在更广阔的棋盘上,激起怎样的风浪,又将如何影响未来围绕回元丹的博弈?
无人知晓。要看棋手的心情!